格外丰盛的菜肴也无法使符泠全然享受,她余光不断注意着萧承佑的动静,期待着他能发现她那道精心烹制的醋鱼。
然而萧承佑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意态闲散,又矜贵得一丝不苟,周身气质浑然天成,几乎看不出在边疆生活多年的痕迹。
想不到将军夫人早逝,他的礼仪仍被教导得这样好,符泠心中感慨。
见萧承佑迟迟没有注意那道醋鱼,符泠只得亲自夹了一块放到他碗里。
“夫君尝尝这个。”她笑得甜美。
萧承佑他素来不喜甜食,但看着符泠殷切的目光,还是尝了一小块。
那鱼肉香气浸润得透彻,亦不显得太甜腻,他有些惊叹于这道菜的厨艺,但并无太大兴致。
来文韵堂于他而言不过是完成任务,以免令将军府中人以为他冷落符泠,而对此间发生的一切都无意关心。
“夫君爱吃吗?”符泠有些看不透萧承佑的神色,只能开口问道。
萧承佑微愣:“第一次吃,尚可。”
这句“第一次吃”生生把符泠已到嘴边的讨巧话给顶回了肚子里。
她不禁心生疑惑,香岚寻的那嬷嬷是府里公认照顾先夫人多年的老人,断然不敢睁眼说瞎话,据嬷嬷所言,先夫人还在世时,曾多次亲手做这道醋鱼给世子殿下吃,而她今日复刻出的口味与当年无般一二。
符泠一时不解,萧承佑这样说,究竟是他早已将这道菜遗忘了,还是提点她不要如此工于心计。
她笑得有些勉强,思索片刻,还是没将自己亲手做这道菜的事实说出来。
“夫君喜欢就好。”符泠淡淡道。
窗外雷声还在持续,直到下人收拾好碗筷,倾盆暴雨仍未停歇,疾风掀开夜色的一角,斑驳而混乱。
文韵堂中倒是有不少油纸伞,但离书房仍有一段距离,这样大的雨势,萧承佑趁夜回去恐怕要淋湿全身。
雨水顺着滴水瓦当止不住地往下流淌,檐下灯笼暖黄的光晕被染得有些模糊。
“如今还未回暖,若是淋雨,容易染上风寒。”
符泠并不报什么希望,但还是仰头问萧承佑:“夫君不如在文韵堂歇一夜,等天色放晴了再回去?”
“好。”没想到,萧承佑应的很快。
符泠心里还揣着疑虑,但一旁听到此言的香岚却分外开心,连忙叮嘱下人准备床铺。
文韵堂中早已备好了萧承佑的衣物,符泠沐浴梳洗完,脸颊被水雾蒸得有些泛红。
她向来害怕雷雨天气,穿堂而过时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短短的几步路,她心跳加快,气息不稳。
推开门,隐约看见床幔边影影绰绰的、男子颀长的身姿。
寝房内燃着淡淡的熏香,袅袅甜香仿佛包裹着一场令人耽溺的幻梦,缥缈白雾掩映着跃动的烛光,朦朦胧胧,散逸在屏风精绣的海棠春睡图上。
萧承佑的身影在他身前澄青的地砖上落下一片阴影,符泠踩着那片阴影低头往前走去,脚底隐约透出暖热之意。
隔着紧闭的房门,狂风骤雨的声响都如同沙沙弦声,仿佛屋外的一切都被隔绝开来,狭小的天地间,只有步履轻盈,和符泠略显仓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