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姨,麻烦你帮我倒杯热水。”
“林阿姨,你早上做的糕点不错,等会儿做点枣泥的。”
“炉子不暖了,林阿姨。”
“林阿姨,我想喝果茶!”
“林阿姨……”
……
清脆的女声回荡在小洋房里,伴着小雀俏皮的叽喳声,在雪覆盖世界,周遭格外寂静的冬日十分动听。
宛如夏日屋檐下随风摇晃的风铃发出的悦耳轻响,缓缓晃进人耳朵里,驱散西北冬日特有的干冷。
可传进林大花耳里和催命符没什么两样,她现在恨不得把耳朵割了,都不愿再听到田欣怡唤魂一样叫她名字。
林阿姨、林阿姨……
天天叫、时时叫!比夏天吱哇乱叫的蝉还烦人,钻人脑袋里乱搅。
“诶,知道了!”林大花深呼吸,有气无力地应声。
硕大的青紫眼袋垂到笑肌上,老了还十分明亮的黑眼珠此时一片呆滞。
她两天没睡好觉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田欣怡的声音就和蚊子一样在耳朵边嗡嗡,拿棉花把耳朵堵住,声音又从脑子里跑出来。
反正就是别想睡,比她早些年在林家连轴转照顾婴儿还麻烦,婴儿不会说话还觉多,顶天了就是张嘴哭嚎几声,喂饱活动几下就睡了。
我好像真的老了。
林大花扶住酸痛的老腰,透过水盆里平静的水面,看见一张憔悴的老脸,头一次想自已该养老了,连伺候一个人都累得两眼昏花,头脑发胀。
鬼知道那小妖精居然如此金贵,这两天下来嘴没停过,把她当狗使唤,偏都是些轻松活计,叫人挑不出错来。
只是每次她刚歇脚没多久,就又扯嗓子唤她要这要那。
她怀疑小妖精就是故意刁难她!
寻常人家孩子多了也是非不断,更别说林家这种富贵人家,光林先生老婆就娶了四房,子孙三辈二十几口人,明面上都是体面人,背地里腌咋事没少做。
林大花当初年轻不知事为人憨直,原以为大户人家品行不一般,伺候的人瞧着也风光,有时嘴不把门平白得罪了人,被软刀子好一通收拾。
后来见多了才明白,人家能富贵靠的就是心眼子多,见面时和和气气,私下骨头渣子怎么用都算得明明白白。
体会过软刀子割肉的滋味,林大花严重怀疑小妖精心眼子小爱记仇,狐假虎威,借题发挥专门磋磨她,为报她前几天碎嘴巴乱说话的仇。
可小妖精生了双好眼,清清泠泠如汪碧潭,看人又直白,林大花自认有双厉眼,除了方先生,旁人任何小心思都逃不过她法眼,她是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盼着能看出点坏心眼。
偏就没有,所以即便被使唤得团团转,林大花也只有捏鼻子认了!
视线落到自已结实有力的手上,林大花又恨自已生了双巧手,一出手就拿捏了小妖精的胃,吃了一顿饭就离不了她,见天叫她做东西吃。
“唉哟喂~,这苦命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林大花捶胸顿足哀叹良久,手下动作却是不停,麻利地将蛋清打发。
得快些做,不然等会儿耳朵又要遭罪。
睡意朦胧,林大花打个哈欠,眼前蒙上层水雾,脑子运转迟钝,以往再熟悉不过的调味料变了副模样,林大花弯腰,抓起调味盒凑到眼前,眯眼仔细瞧里面装的是糖还是盐。
磕磕绊绊,脑门急出细汗,蒸腾的热气终于在厨房蔓延开,林大花端过小凳坐在门口,守着蒸笼,撩起围裙擦脑门上的汗,刚要松口气,楼梯处就传来踢踏的响动,一口气哽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脸憋得通红。
“林阿姨?在干嘛呢?”清脆的声音满是疑惑,尾音俏皮地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