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远钧继续说道:“对了,应当还要找十个八个像你的人,有的耳朵像你,有的眼睛像你,有的嘴巴像你,全养在宫中以慰朕对你的相思之情。”
江从鱼磨牙:“那要是你不在了,我也要找十个八个像你的人养在府中,以慰我对你的相思之情。”
楼远钧自己先开的玩笑,听到江从鱼这么说却有些受不了。他语气危险:“那朕可能会化作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不放,叫你没法去宠幸他们。到时候旁人都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你随时随地一副任人采撷的动情模样,怕是会觉得你想朕想疯了。”
江从鱼觉得自己说不过楼远钧无关口才好不好,更无关思维敏不敏捷,大抵只因为自己没楼远钧这么……变态。
他决定不和楼远钧讨论这种危险话题,转为商量出关于河东以及南疆两地的处置方案以及相关人事任免。
当年先皇的昏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添几桩也算不得什么,对于镇南侯夫人以及秦溯母亲而言却是毫无益处的。
世间多得是好说闲话、不辩是非的好事者,即便她们所遭遇的那些事都是被迫的,再揭开来讲也不过是让泉下之人身上沾上更多恶议而已。
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像过去几年那样尽可能地收拾先皇留下的残局。
江从鱼又被留在了宫里。
倒不是楼远钧食髓知味,一天都不愿离了他,而是怕镇南侯知道事情败露后迁怒于江从鱼。
不想翌日一早,秦家那边竟传来噩耗,秦首辅留书一封饮鸩自尽。他没有穿代表着首辅尊荣的紫袍玉带,只一身白衣素袍,一如当年孑然一身入京赶考时的书生打扮。
他在遗书中痛陈自己教子无方、驭下无道,望朝廷从严惩处、切勿姑息。
接着交待说丧仪一切从简,只须备一口薄棺葬在亡妻附近即可,不必合葬,不必扶灵归乡,切莫铺张浪费。家中除留予二儿子秦溯一家的藏书及一处二进宅院外的一切财物都捐入国库。
最后则表示此生最对不起亡妻,唯一的遗愿是让二儿子秦溯与孙儿改随岳家姓,为岳家传延香火。
这封遗书写得情真意切,不少人读后都为之动容,又念起秦首辅的好来。连此前得了秦首辅罪证出面弹劾他的御史都不免叹息:“何至于此?”
江从鱼一大早得了这一消息,急匆匆出宫去了秦家。
秦家已经一片缟白。
秦溯也换上了一身素白麻衣,脸色有些苍白。昨日秦首辅遭了弹劾,他知晓秦首辅心情必然不会好,还过去劝慰了几句,没想到早上看到的便是那么一封遗书。
自从兄长去世,父亲便对他要求得格外严苛,秦溯心里不是没有埋怨的。可再多的埋怨此时都烟消云散了,只剩满心的空茫。
他也是觉得……何至于此。
不当首辅难道就不能活了吗?
江从鱼留下帮秦溯处理秦首辅的后事。
秦溯准备遵从秦首辅的意思把家中书册与书稿都整理出来,陆续搬到秦首辅指定要留给他的二进宅院,等到秦首辅的丧事一了便将这处宅院原封不动交还给朝廷。
没过多久,其他同窗也闻讯过来帮忙,连总爱说些酸言酸语的何子言也默不作声地替他收拾家中藏书。
秦溯见到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的酸楚散了不少,打起精神处理起丧仪需要考虑到的繁琐杂事。
此时镇南侯父子已经被软禁在府中,镇南侯一语不发地坐在那儿,不吃也不喝。
镇南侯长子劝道:“父亲,你吃一点吧。”
对于眼前这个结果,他其实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到此为止挺好的。可他知道自己父亲有多偏执,如今所有谋划化为泡影,父亲恐怕已有死志。
“我昨天见到弟弟了。”镇南侯长子坐到自己父亲面前,“他的性情与我们一点都不像,兴许是像母亲多一点。”
镇南侯这才开了口:“他不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