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像被拉来凑数的。
其他老师不想要的学生,总要有人接收的对吧?
这位直讲最叫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额角的刺青,上面赫然写着个“罪”字,一看便知他是曾被刺配的罪人。
这侮辱性的惩罚源远流长,行刑者甚至还煞费苦心地调配出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深青色,好叫这个印记能够永永远远烙在犯人身上。若是受刑者当真有罪便罢了,可谁不知道先皇在位时曾铸就无数的冤案?
光看这么个“罪”字,就知道这位直讲没人选也正常。
江从鱼跑过去喊了声“郗直讲”。
头顶罪字的郗直讲没有醒,倒是隔壁的学官被江从鱼这一声叫唤吸引了。这位学官显然也是凑数的,前头一百人没一个选他的,见江从鱼居然要选郗禹,心里还有点儿惊讶。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学官私底下是知道的,其实江从鱼才是这次分斋考试的第一,那卷子答得比秦溯只好不差,且他的骑射要比秦溯更为出色。
只是沈祭酒考虑到江从鱼这性子需要打磨打磨,且又怕他刚到京师就风头太盛,才找了个由头把他压到乙榜去了。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好苗子,居然是自幼在乡下长大的。
只能说不愧是江清泓的儿子。
据传江清泓当初也是被扔在老家自生自灭,自幼遭了许多磨难,连母亲病了都没钱医治,其母死后更是只能遵循其遗志将她的骨灰撒入江河之中。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孩子,后来竟成了杨门第一人,还一举考了状元!
回头一看,江清泓的生平每一个阶段,兴许都称得上是“奇迹”。
江从鱼呢?
江从鱼不知道隔壁学官的想法,他见郗直讲没反应,径直坐下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收下我了!”
这么说着,江从鱼就伸手要去拿郗直讲面前的空白册子,准备直接把自个儿的名字写上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想他才刚伸手,案上的名册就被人按住了。郗直讲分明眼睛都没挣,却还是准确无误地把名册按在原处不让江从鱼抽走。
江从鱼看了眼那只瘦削到骨节分明的手。
郗直讲道:“我不收你,你找别人去吧。”
江从鱼不服气:“为什么不收我?”
郗直讲拿走脸上的书,大喇喇地露出自己刺着个“罪”字的脸。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江从鱼几眼,说道:“不收就不收,哪有为什么,别打扰我睡觉。”
江从鱼道:“不行,你总得说出个理由来。”
郗直讲胡说八道:“我起来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今天凡事宜双不宜单,你的名字是三个字的,所以我不收。”
江从鱼凑过去跟郗直讲耳语了两句。
郗直讲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是郗直讲臭着一张脸把名册扔他面前,没好气地道:“写吧写吧,写了可就改不了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江从鱼笑眯眯:“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
郗直讲冷哼一声,继续把书扣回自己脸上,把那过分灿烂的春日艳阳挡得严严实实。
旁边的学官离得这么近都没听清江从鱼到底和郗直讲说了啥,见江从鱼填完自己的名字起身要走了,忍不住喊住江从鱼问他是怎么让郗直讲回心转意的。
江从鱼张口就来:“我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要是肯收下我,我日后就把他当我亲爹侍奉!”
那学官听了没觉得不对,毕竟大家普遍都认可这种事师如事父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