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昨夜你把白泽打成重伤,是为了以这样的方式逼他离开这里吗?”岁岁摇摇头,说,“我不确定,我实在看不透你。你若了解白泽,就该知道你这样根本逼不走他,只要他还有一丝力气,他就会回来。他不会弃这里的百姓不顾,不会放任九婴为祸人间。即便你以这样的方式把他送走,余生他也会活在无尽的悔恨中,永远不得安生。所以,既然他一定会回来,那我唯一还能为他做的,便是确保他回来的时候,你会不会站在他身边。”
“确保我不是敌人?你自身都难保,如何钳制我?”
“若你是敌人,我就用毒药毒死你。我离家时,娘亲给过我两瓶药,一瓶可解天下奇毒,另一瓶,便是者天下至毒,连她的解药都解不了。只要碰到一点点,便能致对方于死地。”
洛端终于忍不住想要嘲讽她,“我到底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说你蠢?方才我若晚到一步,你早就成了九婴的大餐了,你还如何给我下毒?”
岁岁不甘示弱地争辩,“方才你若不来,我就会先毒死影昭,再来寻你。只是…。我失算了自己中毒这个变数。”
“你不是有可解天下奇毒的解药吗?怎么不先给自己服下?”
“解药…没有了。”岁岁低垂着眼眸,轻声说道。她总能想起那一夜,白泽半个身子都乌黑,毒液几近侵蚀她的心脏。每每想起那一幕,都觉惊魂未定。
洛端深深地凝视着她,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我不了解白泽,你也并不了解我。九婴杀害我父母,间接害死我夫人,我与它的仇不共戴天!我愿意与穆医师他们合伙逼迫白泽释放九婴,只是为了要杀它。我并不像他们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的亲人与爱人都长眠于此。这千年来,白泽与我情同手足,我怎么可能真正伤他。倘若他还如从前那般强大,我自是乐得与他兄弟同心,一起绞杀九婴。但他灵力的损耗与流失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他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他身边有追随他那么多年视他如信仰的蓁蓁,有你这样愿意为他舍命的爱人,不像我,不过是孤家寡人。与其让我看着兄长遭九婴残杀,不如把他强行送离这个鬼地方。他将来要悔恨,就让他恨我好了。”
“对不起,是我狭隘了。可是,我一想到是我们害死了云初,我就怕你会因此迁怒白泽,怕你昨夜不是我想的那样,是真的下了死手要置白泽于死地。”
云初…。
岁岁能听到一片寂静中洛端沉重的呼吸声,似在缅怀故人,在悲痛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洛端面前再提起这个名字,硬生生地揭开他刚愈合的伤口。
好半晌,洛端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接近我定是有目的的,但这里的人还能有什么心思?无非是想要离开或者想要白泽的命罢了,可她看起来都不是。她和青衣那么像,时间久了,难免让我有些恍惚,倘若青衣还活着,我与她之间是不是就像这样,恩爱两不疑?当时我想保下她的性命,哪怕真起了冲突,以我的灵力也是能与白泽抗衡一二的。但是,云初她自己一心求死。我们那么艰难而绝望,也没想过要放弃生命,她却…那么轻易就……腹中的胎儿何辜…。”
洛端没有再说下去,他眼里的痛楚与悲伤化作了一滴清泪,不动声色地落在他的袍衫上,“你不用道歉,你为你的夫君思虑,想要替他扫除潜在的风险,本就是情理之事。”
“白泽他…。他这些年过得那么艰难。他还没好好看看这世界,九曲红尘的万般美好他都没见过,天地间的瑰丽他都没来得及看…我不想他死。”岁岁的眼里又漫上水汽,她低头拿袖袍去擦,却越擦越多,眼泪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我不想他死。”
洛端抬眼看着岁岁,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突然间,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眼里掠过惊诧,“你的手掌心…。”
岁岁的掌心红肿,密布着纵横交错的伤痕,
外翻的皮肉处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稍不小心就会有血珠渗出。
“是谁如此歹毒?穆医师?还是影昭?”
岁岁挣脱开,把手藏进宽大的袍袖里,却迟迟不愿意再说话。
“你这伤,若是让兄长见着,该有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