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得到消息,派了威武将军努达海率领镶白旗三万大军救援。他传回了消息,端郡王守城失败,除了由幼女新月护着幼子克善逃出城,恰巧为他所救之外,端郡王一家尽皆死于乱民之中。努达海抵达荆州,冲散了乱民,重新夺回荆州城,拿回了荆州太守,此刻正带着新月姐弟往回赶。”
“既是端郡王的遗孤,哀家自是没有不管的道理。”太后点了点头,叹道,“那端郡王,却也是个有血性的,咱们好生护着新月、克善两个孩子,给新月指门好亲事,让克善继承端郡王府,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皇额娘说的是。”乾隆亦是轻叹,“若这个新月格格是性子好的,皇额娘不妨也将她先留在身边,虽是定比不得芷丫头,总还是能说说话解解闷的。”
乾隆、太后说得随意,端郡王一家殉城而亡,他们明显觉得是理所当然,兰芷却是被乾隆口中的名字吓了一跳。直到现在,想起那日与福康安在一起的青年,才知道当时听到骥远这个名字的熟悉感来自何处。继真格格假贝勒、假格格真混混之后,她觉得命运之神再次跟她开起了玩笑。新月、努达海,这不是清初顺治年间的故事么?难道因为她出现的蝴蝶效应,让这些人都晚出生了这么多年?
现在的兰芷,只想着努达海与新月在路上多耽搁些时候,最好待她大婚之后再出现。经历了白吟霜、皓祯一家以及小燕子紫薇一伙的事,兰芷烦极了处理类似的事,若能避得过自是再好没有了。
正在兰芷纠结的时候,慈宁宫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太后面色一变,沉声喝道,“发生什么事了?还有没有规矩?”
“启禀老佛爷,令妃娘娘身边的腊梅来了。”门外传来小太监诚惶诚恐的回答。
“她来干什么?”太后不悦地皱起眉,想到令妃毕竟还怀着龙子,倒也没有多加计较,“让她进来!”
“奴婢腊梅,见过老佛爷、皇上、公主,老佛爷吉祥!皇上吉祥!公主吉祥!”
太后冷冷地扫过腊梅一眼,口气很不好,她一向对那些个汉妃没什么好感,令妃更是其中之最,令妃的大宫女自然也受了牵连,“你最好真的有事,否则哀家今日定要治你个不敬之罪!”
“老佛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打扰老佛爷清静,实是令妃娘娘即将生产,奴婢特来通报一声。”
“即将生产?那就是还没生了?”太后挑了挑眉,心中有气,“生孩子自去找稳婆太医,难道皇帝还能帮上忙不成?莫以为自个儿有多聪明,当哀家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么?”转向尴尬的乾隆,又道,“皇帝,令妃要生了,可不盼着你去么?”
“皇额娘,儿子就不过去了。”若是换了以前,乾隆早已与太后顶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往令妃的延禧宫去了。自从小燕子事件发生后,乾隆怀疑令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一直没有去过她那里。乾隆恋旧,本在听闻令妃生产的时候便想过去,被太后那句话一说却又不好意思了,“正如皇额娘所言,儿子去了也是无用,不如等到孩子出生再去。”
太后缓和了脸色,对如今的乾隆很满意,转向腊梅,“听到了?还不出去!”
“奴婢告退!”
“皇帝,令妃生产,你还是去看看吧,指不定这回多出的就是十五阿哥。”太后收回视线,忽然又提议道,“芷丫头,你也一起去,回来再跟哀家说说。”
兰芷心下暗叹一声,跟着乾隆走出了慈宁宫,妃子生产,原不该她这样未出阁的格格到场,想来也是太后考虑到她快要大婚,各中忌讳少了一些,派别的人她又不放心。显然,太后再不喜欢令妃,却还是极关心乾隆子嗣的。若是这回令妃能生下阿哥,指不定还真的让她翻了身了。
因为令妃生产,整个延禧宫都是忙忙乱乱的,乾隆与兰芷的到来,更是将这种忙乱推到了顶点。不知从何时开始,兰芷耳边充斥着令妃撕心裂肺的惨叫,宫女嬷嬷都是满头大汗、将一盆盆干净的热水往里面端,又将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
令妃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乾隆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兰芷却是觉得奇怪。虽然她没有生过孩子,但也知道生孩子要保持体力,像令妃这般大声喊叫,力气都用完了,等生的时候拿什么生?这令妃又不是第一胎,难道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难道——?兰芷偷觑了一眼乾隆,不知自谓英明神武的乾隆看出来没有?
“恭喜皇上,令妃娘娘生了个小格格,太医已为娘娘把过脉,母女平安。”房门大开,门内令妃的惨呼已经停了,先出来的稳婆跪在地上向乾隆报喜。
“既然生了,那就走吧。”乾隆平静的脸上再看不出喜怒,招呼了兰芷道,“芷丫头,朕去你皇额娘那!”
眼见乾隆佛袖而去,兰芷也不再停留,慈宁宫那位,可还等着她回话呢。在别人看来,乾隆的行为便是听闻令妃又生了个格格,去皇后那里找安慰了。兰芷却是知道,令妃这一回是终年打雁终被雁啄,叫得比谁都惨,生得倒比任何人都顺溜,真当乾隆是傻子,可以随意糊弄么?之前是乾隆的心在她这里,乾隆自然向着她护着她,现在乾隆正疑心她,她这么一弄,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以乾隆那多疑的性子,这会儿指不定在怀疑令妃平日里的柔情蜜意,都是装出来的虚情假意呢!
新月
令妃的十格格出生了十天,乾隆才在皇后的劝说下,勉强去了延禧宫看望了一回。
现在的十格格,已不像刚出生时那般皱巴巴的,五官稍稍舒展开来,莹白剔透的皮肤透着婴孩特有的细腻柔光。十格格的眉眼长得极像令妃,若是换了以前,乾隆指不定会愉悦非常,将这个像极了令妃的孩子宠上天,但此刻对着婴儿版的令妃,乾隆只觉得满心腻歪。据说乾隆进延禧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又匆匆离开回了养心殿。
兰芷得了太后吩咐,也去看了令妃与十格格一回,带去了妃子生女应得的赏赐。这一次,没有了乾隆的特别照顾,赏赐的物件除了按例的那些,再没有其他。
大婚之期没有几日了,需要兰芷亲自动手的荷包、嫁衣等早已绣完,竟是无所事事地闲了下来。这一日,兰芷、晴儿像往常一样陪着太后说话,忽有乾隆身边的太监来报,说是威武将军努达海班师回朝,努达海自去殿上向乾隆禀报情况,端郡王的遗孤新月姐弟却是直接送来了坤宁宫。
兰芷与晴儿对视了一眼,知机地起身站到了太后身后。太后想起当日乾隆所言,自是不好让新月姐弟等在外面,当下便让新月姐弟进来。
新月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上上下下除了簪在鬓边的一朵白色绢花,别无其他装饰。她的眉目长得很秀气,鼻子小巧,菱唇精致,柳眉似蹙非蹙,双眸仿佛永远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汽,整个人透着一种楚楚可怜、弱质纤纤的气质。那宽大的素白孝服穿在身上,愈显得她弱不胜衣、娇怯可人。
她的身侧,跟着一个约摸十岁、身戴重孝的孩子。他紧紧地依偎在新月腿边,大半个身子藏到了新月身后,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有些怯怯地看着太后、兰芷、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