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隆原本想来,这事儿怎么的也得先跟皇后通一下气,如果不是令妃最先喊出格格,让满屋子奴才也跟着这么喊,现在哪里会有这样的事?还有兰芷,如果是其他人说出像兰芷这样的话,乾隆一定会以为那人在讽刺他不经过太后同意,就搞出个不清不楚的格格。但是兰芷不同,对上她满是真挚欢喜的瞳眸,乾隆不得不以为她是真的这么觉得。
她这般活泼灵气、纯真干净的模样,可不就是他最看重、最喜欢的么?
如果兰芷知道乾隆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笑喷了吧?不过,这也正是她的目的,既提醒了乾隆太后的存在,告诉他自己是站在新格格这边的,同时暗暗地给令妃上了一贴眼药。她知道这句话只能由她来说,乾隆才不会怀疑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这些年来,她善良孝顺、与世无争的性子已经在乾隆心底根深蒂固,他只会以为她要表达的仅仅是字面意思。
乾隆这个人的性子很简单,只要摸准了他的脾气,顺着毛摸,其实极好相处。他喜欢听好话,极好面子,他疑心病重,但对于自己认定的人,又毫无道理地信任着,宠爱着。只要他认为一个人好,那这个人就是千好万好,就像现在的兰芷、令妃就在此列,而像皇后这样注重规矩,时常会与他顶顶杠的人,他虽然尊重她是皇后,却是比不得兰芷、令妃在他心里亲近。
至于太后,就又是另一种情形了。太后是乾隆生母,他自然是极敬重孝顺的,但这也是在不触犯他底线的前提之下,他可以倾全国之力为太后庆祝生辰,也能为了一个女人跟太后顶嘴,他不顾太后反对,执意将后宫凤印交给令妃就是一个例子。
兰芷略有些胡乱地想着,乾隆已轻叹了一声,“芷儿啊,你皇玛麽那里还是再缓缓,怎么的也得等小燕子伤愈,让你皇额娘正式认了她才是。”
“还是皇阿玛想得周到,是芷儿心急了。”兰芷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拉着乾隆催促道,“那皇阿玛一定要派出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让她快快康复。”
乾隆眼见兰芷一个劲地叮咛,心下觉得这个女儿当年真是没有认错,聪明大方,善解人意,孝顺懂事,既不像令妃的六格格那般张扬刁蛮,也不似纯贵妃的四格格那样胆小腼腆,最是合他心意,让他忍不住就想护着、宠着,如今仍是越看越是喜欢,当下便笑呵呵地连声保证,“这是自然,不用芷儿多说,皇阿玛也会吩咐下去的。”
“皇阿玛最好了,芷儿先替这位姐姐谢谢皇阿玛。”
“你这丫头!”说是这么说着,乾隆面上却全是得意,显然很是受用,“不过,芷丫头,你皇玛麽最疼你不过,到时候在你皇玛麽面前,你可得多帮着点。”
“嗯?”兰芷心底暗骂,面上却是略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后笑着点头,“虽然芷儿不知道皇阿玛为何这么说,但既然是皇阿玛的吩咐,芷儿自当尽力。”
“好!不枉皇阿玛这么疼你。”
乾隆心里放松了一些,毕竟,太后这些年对兰芷的宠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有时候甚至他这个皇帝都得靠边站,如今有了兰芷帮忙说项,太后那一关应该能过得轻松一些了吧?
兰芷与乾隆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其乐融融,竟将皇后、令妃三人都忘在了一边。兰馨本不是多话之人,再者辈分也小,自是没有什么,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听着。令妃却有些牙痒痒,自从皇后带着兰芷姐妹进来之后,乾隆再没有多看她一眼,那唯一望过来的一眼,却是在兰芷提到太后的时候,他眸中暗含的寒意差点让她打了一个寒战。回头想想,她一直都是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应该不曾做错什么吧?
那边皇后一听兰芷说要写信告诉太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偏又得生生憋着,心中却是有些畅快。
这话也就兰芷敢说啊。
皇后不觉有些感叹。太后最是注重规矩,会喜欢这样来历不明的孙女儿才怪,就算以后确定了身份,有那么一个未婚先育、不守妇道的母亲,太后也喜欢不起来。乾隆在外风流的证据找上门来,太后虽会生乾隆的气,却不会怪罪他。人心都是长偏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亲疏有别之下,自然是将过错推到女方身上。甚至,连带着亲近拉拢小燕子的令妃,可能也会受到波及。
皇后回头悠悠地看向站在侧后方的令妃,缓缓一笑,待看到她错愕惊讶的神色,皇后更是加深了笑意。
令妃啊令妃,你以为只要笼络住乾隆就没事了么?你以为拉拢这个所谓新格格是招妙棋么?
既然令妃已经出招了,她接着便是。她倒是要看看,她两个深得太后乾隆宠爱的正经格格与这个不明不白的新格格,到底谁胜谁负?
都说她心直口硬,倔强刚直,不知变通,殊不知,她不是不会耍手段,而是根本不屑。只是,如今有人欺到头上来了,她若再这般下去,她自己是无所谓,几个孩子岂不是要跟着她吃苦受罪?这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事。
所以,无论是谁,她都要斗上一斗。
下定决心,皇后收回视线,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小燕子,和声开口,“皇上,原本臣妾想将小燕子带回坤宁宫亲自照料,但现在看来,小燕子伤得太重,若是贸然移动位置,怕是多有不妥。令妃这里倒也清静,只是却要辛苦劳烦令妃了。”
皇后一席话听得乾隆连连点头,皇后话音一落,乾隆便与皇后一道将视线转向令妃。令妃一只手死捏着帕子,暗恨皇后将她收留照看小燕子的功劳一句话抹杀,却也只能笑着领旨,“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怎能说劳烦,更不敢称辛苦。”
“令妃办事还是不错的,皇上就只管放心吧。”笑眯眯地夸了令妃一句,皇后见该看的都看了,该了解的也了解了,便打算告辞了,“既然如此,臣妾也不在这里打扰孩子休息了,待她醒来,臣妾再来看她。”
乾隆点点头,不但准了,还在提点了令妃两句后,带着那把折扇那幅画,后脚跟着皇后走了。当晚,乾隆便宿在了坤宁宫,至于帝后两人谈了些什么,只怕除了当事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蜚短
不知是太医们医术高超,又用了最好的药,还是小燕子本身身强体壮、恢复得快,总之,过了十来日,先前看上去还奄奄一息的小燕子下床了,走出了令妃的寝宫。
皇后、兰芷姐妹在小燕子清醒的第一日去看过一次,安慰了几句,便再也不曾去过,只时常吩咐送些药材补品,以显示皇后对这位新格格的重视与善意。
这一日,妃嫔贵人们在坤宁宫例行请安毕,皇后搭着兰芷的手,身侧跟着兰馨,由容嬷嬷、宫女们簇拥着回到内室。待落座奉上香茗之后,便让侍候的宫女太监们散了,屋内只余下皇后、兰芷姐妹,以及容嬷嬷。
“娘娘,您方才也瞧见了吧?那些主子娘娘们说起小燕子格格,那口气酸的!尤其是生养了四格格的纯贵妃,怕是心里更不好受。”容嬷嬷眯着眼睛,先行开了口。
“可不是?这新来的,太受皇上宠爱,也未见得是件好事。”皇后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滑过杯沿,捏起杯盖,拉划了两下悬浮在上的茶叶,“在这宫里,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看着,不乖乖地呆着,偏又出来招人的眼,真真是不知死活。”
“人家可有令妃娘娘护着,怕什么?”兰芷甩着帕子,做出一副嫉妒拈酸、可怜兮兮的样子,“听说皇阿玛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