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叫什么?”钟浴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并说?:“我瞧你很是面熟,许是故人之子。”她这?样讲,桥姓少年才终于肯正眼瞧她。
只一眼,神色便恍惚起来。
钟浴有一张叫人一见难忘的脸。
少年笃定自己?一定见过她,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
他恍惚的太久,钟浴耐心渐失,便直截了当?地问他:“是桥扬吗?”
桥扬全身?一震,愕然抬首。
钟浴突然急步上前,当?胸一脚,将桥扬踢出了一丈远,几乎滚出了大帐。
桥扬趴在地上,已经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
众人犹在怔愣间,钟浴已经再次上前,这?一次是拽着桥扬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桥扬仍然不能?呼吸,面色痛苦,栗栗危惧。
钟浴狠盯着他,咬牙道:“你父亲大兴五年战死在桐台,尸身?黏在地上铲不起来……你真是好哇!为杀父仇敌卖命?”说?着又是一脚。这?一回,桥扬飞到了帐外?。
钟浴追到帐外?去。
大帐前的空地上早已站满了人。
其?时明月西沉,清光泻在众人沾血的脸上,人人屏声息气,不敢做声,只人的号叫、马的嘶鸣远远地传了过来。
钟浴身?后,帐中的人,以齐竞为首,此时也走了出来。
桥扬伏地急喘,五步之内无人靠近,但是所有人都看着他。
片刻后,桥扬缓过了疼,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额上遍布冷汗,无神的眼睛直直望向?钟浴,喘着粗气,说?:“我记得你……你是清阳来的贵人,姓、姓柳……”他咳起来,咳了好一会儿,甚至咳出了血。喉咙里的血咽下去,他继续说?:“是你安排了父亲的后事……也、也……”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钟浴也安排了他,桥诚的葬礼上,她还摸过他的头,那时候他六岁。
钟浴看着他的脸,冷笑着哼了一声,然后吩咐:“给?他治伤。”说?完,转身?走了。
桥诚对钟浴有恩,桥扬是桥诚的独子,便是再不成器,钟浴也不能?剐了他。
但是心里是真的生气,神色间虽不发作,捏杯子时那泛白的指骨却表露了心迹。
齐竞和寒昼也跟着她回来了,除了他两个,其?余人没有再进帐,眼下帐中只有四个人,站着的三个,躺着的一个。
钟浴捏着水杯,不喝,只是捏着。是真的气得很了。
寒昼怕她气坏身?子,从她手里拿过杯子,劝道:“与?其?在这?里生闷气,不如再去踢他两脚。”
“再踢两脚?”钟浴冷笑一声,“一脚他就活不成了!”
寒昼笑道:“先前不是还要剐了他?”
钟浴哼一声,不说?话了。
寒昼又问:“你两个有旧情?”
钟浴还是不作声。
寒昼便去看齐竞。寒昼心里有好些话想?问,原是想?慢慢引着钟浴说?出来,不成想?钟浴竟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他实在是想?知道,只能?求助齐竞,齐竞好歹是长?辈。
齐竞自然懂寒昼的意思。他和寒昼一样,也是有好些事想?要知道。
“大兴五年,桐台只有一场战事……那时你也在吗?”
大兴五年,边境再起战事,胡人大举进攻幽州东北的武德郡,势如急火,幽州兵力迅速向?东北集结,并州雍州也一齐动作,赶赴幽州填补防线,只是胡人早在攻武德之前便已派出大批精锐部队,取道西羌,边境外?虎视眈眈,一丝风声也没漏出。敦州地处幽州最西南,远在武德千里之外?,战火一时烧不到,而且离并州只有百里,于是便抽出了大半守军北上驰援武德,防卫空虚,不过也无须太过忧虑,因?为并州援兵不日便至,可是西羌境内早胡人枕戈以待。守军东调,援兵未至,面对奇袭,敦州如何能?够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结果是兵败如山倒。胡人一路势如破竹,有过一日连下两城的大捷,直到他们抵达桐台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