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的时候,终于遇着一户人家,茅草顶泥土墙,破败的庭院,葵菜生?得又高又密,到?处都是,门?是树枝绑的,朽得不成样子,推也不敢大力,喊人,也不敢大声,这荒凉的屋宇,叫人疑心?里头住着的不是人而?是精怪。
这样想着,她不敢再停留,转身要跑。
然而?吱呀一声,哀苦的女声:“谁呀?”
说?话的人,渐渐走到?光里来。
干枯的脸和手,带补丁的粗布衣裳,开裂的细竹竿在地上左右地点。
“是谁?怎么不说话?”
一个瞎眼老?妇。
“又听错了?”
喃喃自语,点着竹竿慢慢转过了身子。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阿妙几乎要流泪了,她终于听到?了人声。
“别?走!我是个过路人,想要一碗水喝。”
粗陶的碗,缺了两个口,满是污垢,水也是很浑浊,闻起来似乎有怪味道?。
阿妙捧着碗,实在无法劝服自己?将碗里盛着的东西饮下,偷偷倒进了青葵丛里。
妇人已经瞎了好些年,耳朵是极灵敏的,她又有一颗善心?,便问阿妙:“一个人现身在这荒野,是遭了事??”
阿妙和妇人说?了自己?的事?。她太想和人说?话了。她有满腹的委屈,势必得讲出来,她得叫人知道?她受的苦,她一定要使自己?凄惨,然后从别?人的安慰或同仇敌忾的情绪里获得继续抗争下去的勇气,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忘,她绝不原谅。
妇人听了道?:“你是个年轻女孩,还是得回家去。”
阿妙辩道?:“他们待我不好!”
妇人则说?:“再不好,也是血亲,旁人比不得,他们总不会害你,你为了那么一件事?就负气离家,实在蠢笨。”
阿妙一瞬间涨红了脸。她认为她的真心?是错付了,这个人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情感,她简直白费口舌,既恼又悔,她是一刻也不肯留了。
妇人听见了远去的脚步声,她本还有话要说?,但人已经不在,她也就没有再出声。一个被惯坏了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女孩,不吃些苦,是绝不会回头的。她已是尽了力,余下只?能听天由命。
阿妙已经离妇人很远,心?头的恼怒却有增无减。
一个瞎眼妇人,竟这样轻视她!她才不要回去,就算要回去,也绝不会是现在,将来她一定锦衣回乡,叫所有人瞧她不起的人都看清楚,她绝不是奴婢命!她怎么能是奴婢?
第七天,干粮已经全部吃完。野果多苦涩,难以入口,山珍野味也不是易得之?物,只?有野花花房里的蜜可以吮,却不能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