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只有少数的长辈知晓,那个时候叶轻船还很小,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他在古籍里看到凤羽伞的图纸,心生好奇,便去问自己的师父,悟道便道出了当年的这一桩往事,事实上,李家祖上当年很想要一株七彩冰莲,他得到了自己找寻的药材后,便试图想要获取一株七彩冰莲,结果冰莲的寒界一出,呈白雾状的寒气掩映的日月无光,若非冰莲性情温顺,李家祖上哪里还有命在?冰莲出于自卫,散出寒界,想让李家祖上知难而退,而这个时候,悟道出去办事,碰巧经过燕尾谷,看到燕尾谷寒山深处的寒气遮天蔽日,便停下来下去视察一番,顺便将颇有些狼狈的李家祖上从寒山深处带了出来。
这便是叶轻船了解到的关于凤羽伞的那一段故事,悟道曾说,哪怕当年没有他的帮助,有凤羽伞在,李家祖上亦可以从容而退。凤羽伞当世之余一把,便供在李家祖殿之内,直到李朝然的出生,天降异象,彩云绕祖屋流转三日不去,后因李朝然天赋惊艳,修行一日千里,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后被人称为凤女。待李朝然成年后,办事雷厉风行,将李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巾帼不让须眉,在年轻一辈里颇有威望,后来经过一番历练后,李家家主和李家的太上长老们一致决定将李家的实际掌控权全权交给了李朝然,这凤羽伞便理所当然被李朝然带在了身边,后来李朝然嫁入慕府,这李家的家主令和凤羽伞尽皆被带到了李家,但这些,慕忠却一点也不知晓。
慕忠不晓得凤羽伞代表着什么,也不晓得李家的家主令就在自己妻子的身上,李朝然在他的面前,就仿佛一个亲切的邻家小妹,就仿佛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是柔弱的,是需要被保护的,但她有她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她从不过问他在朝堂上的事情,也不需要他操心家里的任何事情,在他的心里,李朝然是一个十分贤惠的妻子,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他来操心,他觉得自己能够娶到李朝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慕忠同样是一个颇有见识的将军,他自幼在卜桂山学习修行,自然也不是平庸之辈,他与叶轻船一起学习,对古籍都涉猎甚广,叶轻船知道凤羽伞,他同样也知晓,只是听闻凤羽伞当世仅剩一把,也是颇为珍稀之物,但凤羽伞长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他却完全不知,古籍上的图纸与他现在看到的凤羽伞完全不一样,他未能一眼认出也实属正常,但叶轻船不一样,悟道曾亲眼见过凤羽伞,叶轻船问起的时候,他便极为详尽的讲述了一番,而那个时候的慕忠,早已出师离开了卜桂山,成为圣皇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
上百株冰莲释放的寒界自然和七株冰莲的寒界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而李朝然的修为再厉害,想必也不及当年李家的那位祖上,叶轻船猜想,李朝然想必支撑不了多久,不过这凤羽伞既然在李朝然的手中,想来李朝然在李家的身份自然也非同一般,这些事情慕忠应该是不知晓的,在慕忠的心里,李朝然就是一个温柔贤惠又善良的大家闺秀,偌大的一个慕府,上上下下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但在慕忠的面前,却百依百顺。
叶轻船加快速度,追上李朝然,说道:“嫂子,冰莲的寒界愈接近忠心便愈是厉害,为了您的安全,我下去看三少,您到上面和慕师兄一起,等我消息可好?”
李朝然看到叶轻船追了下来,而不是慕忠,她的嘴角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她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此时听到叶轻船的话语,她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拒绝道:“谢谢,不用。”
此时的李朝然十分冷静,哪有半分上面哭哭啼啼的小女人模样?与叶轻船记忆中那温柔贤惠的身影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此刻的李朝然冷静而从容,胸有成竹,仿佛穿越冰莲的寒界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的理所当然让叶轻船不解,他继续劝说道:“您应该知道,凤羽伞不可能护您周全,它挡不住这么厉害的寒气……”
李朝然看了叶轻船一眼,但见叶轻船只身前来,并未用任何法宝,微微侧目,心里也不由为叶轻船有如此精纯的修为而喝彩,她家鼓儿若能得叶轻船的教导,必定可以大放异彩……想到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谁让她这个不省心的三儿子自己不争气呢?
李朝然神色冷漠,语气更冷淡,说道:“不劳你费心。”
叶轻船特别了解蜀地李家的教子风格,李家教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极为出色,做任何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鲜少意气用事,如今李朝然奋不顾身闯入冰莲的寒界,看似是为了儿子失了方寸,但看李朝然那从容的模样,冷静的眼神,以及那句“不劳你费心”,可见,李朝然的准备远不止一把凤羽伞。
不,慕鼓的事情本就是突发事件,李朝然是不可能提前预知,更不可能提前准备,这说明她平日里便习惯如此,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发事件。
叶轻船心里了然,觉得这挺像李家出来的女子,李家当年出了一个天之骄女,听说此女容貌秀丽,天赋惊人,出生的时候便有祥云绕祖屋不去,凤鸟栖檐角不飞,后来此女被人称为凤女,但此女的名字叶轻船却从未打听过,那个时候他正浴血奋战在各种针对莲霜的阴谋里,哪里会去关心遥遥蜀地的一个李家的晚辈。
但后来此女便没了音讯,他也多年未曾听人提起,后来慕忠有了心上人,听闻是蜀地李家之娇女,但他从未将慕忠的夫人和那位凤女联系到一块儿,今日看到不一样的李朝然,他突然便想起了当年的那位凤女。
“李家当年的那位凤女呢?”
听到叶轻船的问话,李朝然看了叶轻船一眼,不予理会,叶轻船疑惑道:“当年的那位凤女红透半边天,后来却莫名其妙没了踪影,难道……”
李朝然淡漠的看了叶轻船一眼,冷淡的说道:“什么叫没了踪影?凤女也是要谈恋爱的,你管得着吗?”
叶轻船听到李朝然的话,不由露出笑容,说道:“慕师兄若是知道您这般模样,一定喜欢的不得了。”
听到叶轻船这样说,李朝然不由生出了一丝好奇,本来不愿意问,但这好奇心一生出来,就如猫挠一般,怎么也压不下去,便问道:“阿忠……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话一出口,李朝然便后悔了,说道:“男子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姑娘,但阿忠就是一个榆木疙瘩,我……凤女也得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才能接近他……唉!现在说起来,凤女也会觉得委屈……”
叶轻船说道:“慕师兄是实在人,他认准一个人那便是一辈子,不论您变成什么样子,您都是慕师兄唯一挂念的那个人。”
李朝然听到叶轻船的话,心里觉得十分满足,便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但一想到叶轻船还在身边,之前自己还冲撞了他,此时大笑稍显不妥,便故作冷淡的说道:“看在你陪我一起救鼓儿的份上,本姑娘就不跟你计较了!”
叶轻船看了看李朝然,欲言又止,用眼神示意自己压根不计较。李朝然那冷淡的模样终是装不下去了,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终于发现你这人有了一点可爱的地方。”
叶轻船说道:“慕师兄曾跟我说过,如果您能够不这么淑女,性子稍微活泼一些,会活的更舒服自在些。”
李朝然又笑了半晌,终于止住了笑声,说道:“我当年可是听说过你和那个女子的故事,你为她一人而战天下,倒也不失为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可惜从我们蜀地到凤顶仙山,路途遥远,我也无缘得见那位女子,不过后来听说她跳了往生涯,魂火尽散,是因为你恋上了凤顶仙山的公主殿下,也不晓得这传言是否可信。你今日大婚,娶的可是曾经的那位姑娘?”
叶轻船沉默,关于莲霜的事情,他不愿透露,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幻境,一切都不过是梦幻一场,承认又何妨?遂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这一生,只愿拥有她。”
李朝然十分好奇,那好奇的神情跟慕鼓极为相似,说道:“这么说,你恋上芙殇公主的消息是假的咯?”
叶轻船说道:“公主是我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当年的事情,希望您能谅解。”
说到芙殇,李朝然的神情便冷了几分,冷淡的说道:“谅解?她的一句话,让鼓儿搭进去十万年,这笔账怎么算?”
叶轻船沉默,李朝然复又说道:“她将你最心爱的姑娘逼上绝路,身死道消,你可以谅解,我自然也可以谅解,但那是我的儿子,这件事情的发生,我们伤心了很久。”
叶轻船说道:“这件事情要怪还得怪我,当年子夜因中了七七九剧毒而身死,芙殇心中有恨,莲霜和三少是我最亲近之人,却变成了她报复我的手段,说起来,他们皆因我而受了连累……您应该知道,七七九剧毒是我研制的,这世上只有卜桂山才有。”
李朝然说道:“哪怕是报复,她也该报复你呀,为何要搭上鼓儿?”
叶轻船没有说话,李朝然自己也清楚,不过是因为慕鼓和叶轻船交好,芙殇了解叶轻船的性子,让他身边的人受到伤害比伤害叶轻船本人更让他难受。
“其实,芙殇就是一个可怜人。”
李朝然淡淡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轻船说道:“您说的对,但倘若她未曾生在帝王之家,或者,她的父亲不是圣皇大人,她就不必拥着高贵的身份,去行那违心的可恨之事。”
李朝然没有说话,她想起幻境里的这一世,芙殇化身的浆儿,失去了哥哥,失去了爱人,说起来也确实是一个可怜人,但她性情豪爽,也从未因此而心生怨恨,更未做出任何一件将来想起来会后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