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圆扑到父亲的怀里失声痛哭。
“别哭啦孩子,要是把你妈她们吵醒了,不光是你走不了,这房都得给闹塌喽!”梦璋连忙用手捂住继圆的嘴。
这时候,墙外又传来几声口哨,继圆起身刚要走又被梦璋拉住。
梦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坠儿,是地道的和阗仔儿料,刻的是“和合二仙”,乃明季宫中旧物。
“这小玩意儿还值些钱,路上卖了它可以救急。”梦璋硬要把它塞进儿子的手里。
继圆说:“我去参加革命,那里什么都不缺!这物件您留着吧……”
梦璋就又把贴身的皮坎肩脱下来逼着继圆穿上,这才放他走。继圆给老父亲磕了三个头,便洒泪离去,真有点像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背影》中的情景。
出了家门,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风雨飘摇的“老宅门”,就随着“二掌柜的”一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天亮时分,一架马车颠簸在乡间崎岖的小路上,车上的几位热血青年心情激荡,畅谈着革命理想,唯有继圆略显心事,看来他还没完全从父亲的“影子”中脱出来。
忽然,继圆觉着皮坎肩里有东西硌了他一下,用手一摸就明白了###,待撕开衣角一看,里边露出来一根蒜条金,这是梦璋事先为儿子“藏”进去的。
继圆的眼泪“哗”的一下子就又流了下来。
“二掌柜的”拍着继圆的肩膀说:“小六子,你怎么了?刚出门就想家啦?”
继圆狠狠地擦了擦眼泪,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
有人说,我父亲白继圆从参加革命的第一天起就颇具“小资感”,缺乏“坚定的革命信念”。也不知怎么着,这一笔居然还被记进了他的个人档案,成了他日后入党问题上的“第一道门槛”。
凤凰涅槃
继圆来到了位于河北正定的“华大”,将自己整个的身心都投入到了革命的熔炉之中。
他参加革命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将原来的“继圆”二字改成了“纪元”,以表明和旧观念一刀两断。他在心里发誓:自己将跟定共产党,迎接新中国的新纪元!
这举动,颇有些凤凰涅 的味道。
接下来在“华大”的学习和工作中,他一日三省的在灵魂深处闹革命,不遗余力地将自己所有的“秘密”袒露给衷心爱戴的党组织,但唯独把梦璋给他的那条金子,悄悄藏在了一个谁都找不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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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贫丫头”
说到这儿,该讲讲我妈了,我妈叫刘文英,是“宝昌隆”玉器行老掌柜刘永宽的掌上明珠。
刘永宽就是我的姥爷,您别看老头这名字听起来像赶大车的,做的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玉器买卖。他的“宝昌隆”也开在廊房二条,当时是一家三间门脸的老铺。
刘永宽的“路子”跟别人不一样,专做“梨园行”,什么王瑶卿、杨小楼等这些当年的名伶,都曾是他的好朋友,后来他还和小生泰斗姜妙香先生过从甚密。
姜妙香字惠州,不仅戏唱得好,有“铁嗓子”之称,而且善丹青。当年他为刘永宽画过一幅斗方的《牡丹图》,堪称妙笔生花,多少人想花钱买过来,我姥爷即便是揭不开锅了也不舍得拿出去。然而“文革”期间,在某个旭日东升的早晨,我姥姥却把它当“四旧”卷巴卷巴给笼火啦,害得我现在一想起这事儿来就心痒难挠,五脊六兽的。
文英家和纪元家有非常的相似之处,即都是家道中落。文英是刘永宽的晚年得女,所以没赶上他们家的红火日子。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我姥姥为了省钱,给女儿找了个特不起眼的学校,至于能学到点什么,她就不管了。
有一回刘永宽请几位京城名伶吃饭,席间把女儿叫出来,让她给叔叔大爷们背几段学校里的“文章”,于是文英站在桌前大声念诵:“吃面不吃蒜,不如来碗饭……”“饱剃头饿洗澡,身上的虱子跑不了……”让在座的人把嘴里的酒,一下子都给喷了出来!
人们就问她,这是谁教你的?文英回答说:“是我们学校的女先生,姓孙,外号叫孙大金牙。”大家又差点把吃进去的饭给吐出来。这上的是哪家的学校呀?还是王瑶卿先生“面儿大”,对刘永宽说:“孩子的学习非同小可,咱们这儿是京城不是乡下,不要重男轻女。”
刘永宽这才开始靠变卖家财,供文英上了几年好学校。小学上的是西北小学,即后来的“回民学校”,中学是慕贞女校。从小学到中学花了不少银子,刘永宽的那些本可以传世的玉器,就都这样被一块块的“消化”掉,可接下来便是捉襟见肘,再也供不起了,所以文英没能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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