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沐琳发觉周遭都变的安静,女子都含笑盯着席撒,几乎没有一个男人的神态不变的痴愣发傻。最镇定的反是席撒,他的笑容比平日浓些,轻轻张开双臂,一动不动的等着,直到女子投进他怀抱。
沐琳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是她?’然后发现,许多人也如她般偷偷叹气,仿佛也在说“为什么是他?”。
她根本不像若儿,因为她不像是个强盗的女人。若儿不像若儿,她的家业也不像个强盗妻子该有。那不是房子,根本是个华丽的宫殿,华丽的让人奇怪席撒从哪弄来这些多的钱财,更奇怪他哪来这种资格。
这是怎样的奢华啊……百多根的橼子,两三百的柱子,金粉饰起的面壁,一半隐没在暗淡的阴影,一半在光射下闪闪生辉。森林妖族出产的白色毛毯铺垫满堂,龙凤的雕刻在门楣纠缠,孔雀和山鸡在院亭上相互琢咬,秃鹫和飞燕在橼头展翅飞翔,戏水的鸳鸯在卧间壁刻成双。镂空的木窗把阳光粉碎成一地金光,透过七彩的山岩族幻境又投落湖面波光,粼粼阵阵,迷离如幻……
若无身份支撑,胆敢建造这等府第者,绝没有不被诛杀九族之理。
她没好意思打扰两人相聚,尽管并没有遭到冷落,但晚饭后两人就早早歇息。换谁有半年没见过这样一个妻子,也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早些‘休息’。
左右没有睡意,她便独自往花园散步,本想看望修罗的,却见席撒和若儿的房里窗户仍旧亮着灯火,不知为何,止不住就生出偷听念头,念头一生就无法抑制,最后竟让她一边自责行径,一边悄声无息的跃至窗边。
烛光照亮卧室,价值昂贵的寒冰宝珠镶嵌四壁角落,让夏夜的屋内也透着怡人的凉爽之气。一丝丝的寒气自宝珠内持续散出,寒意凛然,但却不及席撒眸子里的光冷。
完全与沐琳意料相反的相聚场景,让她心里那一丝惭愧彻底消散,全副精神的探究里头情形。
床榻凌乱,如若儿的发,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副刚下榻的姿容,不知为何事正气恼。“你非不许我留在魏国白塔楼进一步学习,我也不可能违逆,毕竟我是你救的奴隶……”
“少拿这种话激我。我只问你是否决意要留在魏国?”席撒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又似包含几分嘲弄,说话时正缓缓穿戴衣冠。若儿似为他冰冷气势所震,一时不再发作,反倒挨他身旁坐下,自顾平复情绪。乌黑秀发下的容颜娇美的让沐琳忍不住妒忌,纵使气鼓鼓的,不时轻瞟身旁那人的目光,仍那么勾人夺魄。
“白塔楼的军事技艺冠绝天下!当初我虽说过只为学习技艺,以便往后能为家族的复兴做点贡献。可是,理想会随见识和认识变化。我们家族一支只剩几十数人,领土也几经易主。
根本不可能重振,倒不如留在魏国白塔楼,难得落王爷一家上下如此看重,承诺日后定能为我族里晋爵封地,不比过去那种幼稚的想法更现实可行吗?再说当强盗有什么好?义母都已洗手,你为什么非要当强盗呢?我只希望你能和我留下好好生活,凭你的本事必定能得到落王爷器重,怎么不胜过去当强盗?”
席撒怒然起身,却强自平复情绪,调节呼吸半响,才敢开口。“过去只道你年幼,如今你在魏国呆多久了?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王和强盗之分,没有次序,尚未建立信仰道德的时代,不倒的胜者就是王。依附他人?只会沦为工具,工具要支付代价,当你不得依附者庇护则不能活时,你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
落王爷并非看重你才智,看重你的根本不是他,只是落王世子。这等乱世,到处都有不亚于你的人才,少你不少,多你不多,你若以为自己的才能真有这种资格,未免太过糊涂!”
若儿愤然起身,面庞因激动泛起潮红,气鼓鼓的道:“你眼里看世界怎么总是黑色的?还说强盗和王室没区别,就因为你从小在强盗堆里长大,才会让你用这种色彩看待天地!洛王爷一家不是那样的人,落王世子对我素来礼敬有加,还不止一次说过想帮你重振家族声威的话……”
席撒懒得听她这番他眼里认为幼稚可笑的话。“你们学院这批学成的人中,成绩不亚于你的还有两个,其中一个本是落王宠妾的亲族,家族两代均钻研军械技艺,更在白塔楼身居要职。为什么偏偏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你,你想过吗?”
第十四章 快刀斩乱麻
若儿本不知有这细节,骤闻之下颇显吃惊,却仍自信满满。“学院成绩是差不多,但是他们不如我有潜力!”“这种哄小孩的话你也能信,简直太让我失望了!”席撒几乎再不想跟她说下去,完全想不到这种鬼话都能骗她信以为真,自顾坐落,无奈轻手揉动太阳穴,以使激动的情绪尽量平静。
“你……”若儿气红了脸,胸口急剧起伏,一对粉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半响才缓过口气。“这话怎么可笑了?魏国易之女王,过去的二公主,六年前武功平平,从来没被人指望过能封地为王。但是后来呢?
谁想到她潜力如此惊人,短短五六年时间进步神速,一身武艺傲绝兄妹之间,建立的凤泪龙骑兵军团一年内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成为魏国战斗力最强的王家骑兵。她不就是典型的有潜力么?”
席撒一时愣呆,他记得二公主的龙骑兵过去叫飞凤,哪想到忽然改个这么奇怪的名字。旋又险些气炸肺,全天下除二公主外便是他最有资格否决凤泪有今天全凭潜力的说法。
他知道当初的五年追杀中,二公主是凭借什么样的惊人毅力在风雨中拖着几乎没有温度,伤痕累累的身躯追赶;在天寒地冻的冰雪中如他一般吞雪果腹的挥剑战斗,在他拳脚剑下受过多少创伤,曾多少次险些被流寇杀死或生擒羞辱;又曾多少次伤倒在荒无人烟之地,用那双因为失血太多而惨白的肉指一次次抓着坚硬土地,硬撑内伤痛楚拼命爬出绝地。
她进步神速,从开始挡不下他一招的暖园花朵变成个能与他激战数百招的强者,若非她这种惊人毅力让席撒感动,让他觉得珍贵,早多少年前便已被他埋骨荒野。她的龙骑兵团战士,五年中死在他手里多少条性命,才培养出区区几十个真正战斗力合格的骑士,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类似二公主的艰苦,无不拥有过人意志。
那绝不是潜力,说潜力简直是对二公主的羞辱,把她无数血痛抹杀空白。只要不是傻瓜,连续五年的刀剑拼杀,无论多重的伤都不晕倒,无论被痛楚怎样折磨都不放弃求生意志,都能换来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进步神速’。
但他不能说。席红梅才有资格肯定易之女王,他席撒没有。当有些话明明能说,又绝不能说时他发现只能叹气。“强盗联盟军械技艺方面的高手非常多,只是过去不能张扬。黑骑王建国在即,我打算送你去那,不必非要留在魏国。”
若儿的眼神变的轻蔑,脸上流露出不屑。席撒的心因此转冷,他意识到情况不可逆转。
“一群强盗!还妄想立国,就算勉强成功,也绝不会被各国王族承认,强盗的本质永远不可能改变!我根本不希望你这样,也不希望自己这样,为什么就不能陪我留下?我们在魏国光明正大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将来有了孩子也不会……不会让他走出去遭人白眼,说他不过强盗之子,你说是吗?”
席撒陷入沉默,若儿以为说动他,神色放柔,满怀期待的耐心等着。连偷窥的沐琳都以为他忽然改变主意,暗暗心焦。既不想他委屈自己答应,又担心之间的协议因此中断。几乎忍不住想跳进去许诺日后封他更好的前程,又想起翼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