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星子,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是眼前的女子那么地——动人心魄。
一瞬间,许多破碎的光影在他脑海里浮现——她在悬崖上哭泣的样子,她恼怒的样子,在樱花洲她回过身来朝他笑的样子,在玄武湖的船上,她将脚浸在湖水里,与他说话的样子……还有,陆离的那番话。
——为了救公子,她没有要回那面镜子,并且,与阮素臣做了一个约定。
头一次,邵九发现自己竟无法左右一个人的决定,甚至说不出话来,心底最隐秘的那个角落里,仿佛有什么在互相撕扯,破碎,失去……
她仿佛是一抹别样的色彩,穿越过遥远的失控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灰白的世界,那么真实、那么……温暖。而下一秒,他的世界便将重新回复到那种单一的灰色中吧?只有仇恨、只有阴谋诡道、只有利益得失。
好像要——失去什么了。第一次,邵九脑海里竟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失去”这个词语,从来未在他的字典里出现过,因为,他本就是空无一物,他所拥有的一切不是上天的赐予,而是付出了常人无法估量的代价而获得的,所以,他从不恐惧失去。原本便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就算什么都没有了、纵然一切重新开始,也不过回到原点罢了,他亦有信心重新拿回来。
但这一刻,他想到了这个词。
那不是一样东西,也许,他再也无法取回了。
他想起在来阮府之前,曾与陆离碰面时,两人间的对话。
陆离知道他要亲自来阮府的决定后连一向冷硬的线条都有些变化。邵九很明白,陆离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虽然陆离在屋顶看到那一幕之后,着实震惊,并心中一直思索着如何将宝龄带离出去,但那一切都比不过他做的决定让他动容。
陆离跟随他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吧?这样没有理由、或者说,不计后果地去做一件事。
陆离的惊讶,直到此刻,他都不太愿意回想,仿佛是隐藏得极好的内心在瞬间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不好。邵九唇边泛起一丝恍惚地笑意,陆离心中一定想: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将什么人的生死挂在心上,何况,宝龄之事并无关生死,之事……成亲。
对,她即将要嫁给阮素臣。
邵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陆离按耐不住问他原因时,他记得自己曾缓慢而从容地告诉他。
他之所以要那么做,亦是计划的一步。无关其他。
“将那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拿走,难道,不是对那个人最好的折磨么?”
是啊,那本该是他的初衷。在这场局里,他似乎有很明确的目的,便是要拿回失去的一切,其余的,都只是一个过程。譬如说,他没有一定要谁死,比起死亡,他更愿意让那些人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譬如:顾万山。
当初他要杀顾万山是那么轻而易举,但他却没有那么做,便是这个道理。
不是没有恨,只是比起被仇恨淹没、疯狂地不计较得失地除掉那些人,他更为冷静。
所以,宝龄在其中应当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吧?
那个人,他可以不在意她的本来面目,甚至不去追究,只要她留在他身边,那么她对于他来说,定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譬如顾宝婳之于马俊国。邵九之所以肯定马俊国会帮他,便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一次,他同样肯定阮素臣会痛不欲生。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否认这一点。然而,到了此刻,他忽然发现一件郁闷的事:他最无法肯定的居然是自己的心。
真的是因为如此简单的理由才在这样一个时刻闯入南京府的么?真的——只是如此?还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成亲。
难道,是因为这个?他原来一直觉得,将宝龄带走让婚礼无法进行,对阮素臣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自然,会让他心神分散,更利于瓦解华夏的势力。
然而,这其中,难道没有一丝一毫,是出于他主观的意愿么?
破坏这一场婚礼,只是出于某种目的,还是另有原因?是不想看到他成亲,还是——她?
一直以来,他擅于思考问题,也懂得将一时想不透的问题暂时搁置于一边,过于执着于某个一时无法解开的问题,会不利于之后许多问题的解决,这是他的观点。但第一次,他的脑海中索绕得竟都是同一个问题,如轻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