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此刻,宝龄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郁闷,想到了四个字:阴魂不散。
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恼怒从何而来,好像是……好不容易费力才撇清的一样东西,却又再一次出现了。
可是,她却忽略了,倘若是真心厌恶、不想再见到的东西,又怎会有这样的情绪?
这种感觉说不清亦道不明。
“不是巧。”邵九淡淡道,“是我跟着你。”
他不紧不慢地承认,这倒有些出乎宝龄预料之外:“你跟着我?为什么?”
“好奇。”邵九笑笑,眼底掠过一丝玩味,“我去找陆离时,便看见你在叫车,此刻出来,你依旧在街上,所以想看看,你想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宝龄不禁有些懊恼,他以为她想提着一只大箱子“逛街”?她撇了撇嘴道,随口将叫车的经过说了出来。
邵九眼底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寻的笑意,随即却恢复平淡:“或许今日正好叫车的人多。”
是这样么?宝龄不置可否,可又想不出原因,见邵九的马车停在路中央,不觉道:“你要去哪里?”
“去南京,你去哪里?如果不介意,送你一程。”
宝龄脑海里闪过许多个地方,最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我还没想好。”
“那么,跟我一起去南京可好?”邵九忽地微微一笑。
他的眼底波光流动,含着笑,看不清是真是假。宝龄一时没有动,却听身后有人喊:“小姐!”
她愕然地转过身,看到一个意外的人——招娣。
“招娣,你怎么……”
招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了她,才大喘一口气道:“总算来得及。小姐,您去哪?带上奴婢吧。”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从昨夜开始,宝龄便没有再见过招娣,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招娣已经如同其他那些伙计一般,离开了顾府,另谋出路去了。
招娣却是点点头,眸中露出一丝怅然:“大小姐叫奴婢走,奴婢不得不从,但奴婢想了一夜,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在清晨之际折返府中,却听祥福叔说,小姐刚走一会,奴婢才追上来……小姐,奴婢家中已无亲人,实在无处可去,请小姐带上奴婢吧,奴婢甘愿为小姐做牛做马。”
招娣不是宝龄,她是个传统的古代女子,进了府,她唯一的倚仗便是主子,那日宝龄让她走,她不敢违背,但最后,还是走投无路而回来了。
宝龄有些无奈:“招娣,我此去,不再是昔日的大小姐,日后的日子如何,我不能保证,你跟着我,说不定会挨饿受冻,这样,你也要跟着我么?”
从今往后,她不再想做顾宝龄,只想做真实的自己,没有了人袒护,没有了顾府做后盾,甚至前途如何,她也无法确定,一个人还好,无论如何,吃苦享福都是自己,但带上招娣……
招娣却是坚定地点点头,这个世间,她仅剩下宝龄一个熟识的人。
宝龄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了:“那好吧。日后,你可莫要怨我。”
既然招娣回来了,也好,至少,有招娣在身旁,以后她不至于那么寂寞,回过神,却见招娣已将她的行李提上了马车:“小姐,怎的不上车?”
原来,招娣见宝龄站在邵九车前,以为倘若不是自己出声,宝龄是要随邵九一道去的。
宝龄怔了半响,随即失笑,笑过之后,她心中反而一片轻松,大方地踏上了马车。
罢了,此刻没有别的马车肯载她,好像……只剩下这么一个选择。
邵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上车,才不紧不慢地坐到她对面去。
一路上,宝龄因为一个上午只顾着找马车而略微疲倦,她不说话,招娣自然乖乖地也不说话,而邵九亦只是望着窗外疾驶而过的风景,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没有片刻地停顿,宝龄虽不知邵九去南京是为了何事,但看这马夫的脚程,像是连夜便要达到南京一般,于是她第一个打破了这份寂静:“你去南京做什么?”
“我已将帮中的事物交给平野,准备在南京住下。”他似乎并未打算瞒她,不慌不忙地道。
壹佰伍拾柒、机遇
在南京住下,那不就是——搬家?
青莲会的大本营在苏州,邵九为何要只身一人定居南京?
宝龄本想再问一问,但转念一想,便在心中笑自己一声,他去南京做什么,又与她何干?于是,她只是点点头,不再接着这个话题问下去。
她问,他并无隐瞒,她不再问,他亦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