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头,陆振延在那彪哥说话时,只是眉头微微一蹙,却并未阻拦,想必亦是想试探一番,此刻,浓眉似是舒展开来,唇边浮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陆拾贰、谁入了谁的瓮(二)
宝龄依旧直直地盯着绍九,绍九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怔怔地一动不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刚才他分明还好好的,怎么会……
心头混乱一片,仿佛是求证一般,宝龄飞快地退后一步拉住绍九的手,她并未用太大的力气,却不想绍九几乎被她拖到,身子猛然地晃了几下,似乎才勉强站住,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见到宝龄震惊之色,他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淡笑,眉间却浮上一丝隐忍的痛苦。
握住的那只手冰冷无比,几乎没有一丝热度,冷得像一块冰,而宝龄自己的手亦不见得比绍九多几分温度,一股寒意从她心底缓缓升起来,她只发出一个音节:“你……”
在彪哥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宝龄虽是吃惊,但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毕竟,他将她不着痕迹的拖入房间,又握住她的手跳下去,再到发动机关滚落密道,一切都冷静、果断,从他刚才与陆振廷的对话来看,他其实早已知道青莲会此刻的状况,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却依旧云淡风轻,甚至还维持着一份闲适,而刚才出言挑衅,更不像他平素深藏不露的作风,所以,让宝龄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这样做,是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然而,这一刻,她握着他的手,最后一丝希望仿佛都化成了泡影。
再也无需求证,宝龄便已知道,彪哥说的一番话,竟是……真的!虽然不一定是全部,但至少,绍九此时的身体的确大有异常。什么都可以装,但身体的温度却无法自己控制,一个人的身体冰凉至此,若说人好好的,谁能相信?
那么,绍九此刻甚至比她更为羸弱?若是连筷子都难以握住,更别说是……枪。
宝龄仿佛听见自己得心沉到谷底的声音。
“哈哈哈,九爷,你就莫再硬撑了!再撑下去,怕是这位顾小姐也要舍不得了!”宝龄也看清的事,大和帮的人又怎会看不明?与此同时,彪哥已一步步逼近在绍九,一双眼睛闪烁着道不明的光芒,低声道:“九爷,既然如此痛苦,不如……让我来送你一程!”
眼前一黑,彪哥已飞扑过来,不费吃灰之力,宝龄只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几乎没有一丝支撑起来的力气,连带自己一起倒在地上。
彪哥已钳住绍九的双手,一只手缓缓地摸向腰间。
呼机几乎凝注,那一刹那间,宝龄忽然感觉怀里有硬硬的东西磕的胸口生疼,她下意识地摸向那东西,蓦然间咯噔一声下,心快要挑出胸膛。而此刻,彪哥的全部心思自然都放在绍九身上,而绍九将宝龄大部分的身体遮挡住,故此,宝龄细微的动作并无一人发现。
彪哥的食指已然搭在了扳机上,只需要一瞬,他便可以扣动扳机,子弹便会穿过绍九的胸膛,然而,他眼中却流露出古怪的神情,目光盯着绍九,竟忽然像是被风闪了眼睛,患了沙眼。
一下、两下、三下……眨了三下眼。
彪哥背对着大和帮的人,大和帮的人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见他轻而易举便将绍九制住,大和帮的人都不觉露出欣喜的神情来,只有陆振延的眼中不觉流露出一丝狐疑,却已经静观其变。
而这一刻,能看清彪哥神情的只有面对他的绍九与宝龄。
宝龄当然看见了彪哥古怪的表情,但却无暇顾及这些,只有宝龄自己知道,这一秒,她的心跳得有多么强烈,手指触及的那东西灼热不比,手心几乎在瞬间便一片潮湿。她在犹豫,毕竟,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然而,当她看见彪哥的手从腰间伸出来,手上多了一把手枪时,蓦地咬住了下唇……
绍九呢?
若说,还有一人能清楚地看到彪哥的表情,那便是与他对视的绍九,此刻,绍九身体仿佛虚弱无力地靠在石壁上,苍白的脸上有病态的潮红,仿佛连抬手的力气都消失殆尽,竟是缓缓地磕上眼睛。
一瞬间,彪哥的眼睛忽然腾地一亮,正待扣动扳机,忽地,只觉得脚下蓦地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住,然后腹部一阵刺痛,他目光一点点朝下望去,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臭娘们,你……”猛地吐出一口血,缓缓瘫软下来,最后一刻,眼中却是极度不可置信的神色。
……
宝龄身体僵持地看着彪哥倒下去,鼻尖传来一股腥涩的气味,叫她忍不住想呕吐,那是彪哥是血,刀子插进他小腹的时候,那血浆就如瀑布般飞溅开来。一袭单薄的春衫已全然湿透,宝龄盯着遥遥而立的大和帮的人,手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不动。儿手上,是一把沾满了血的桃木匕首。
刚才倒下去的那一刻,绍九的身体压在她身上,她蓦然间感觉到胸口传来被硬物抵挡的微疼,忽然想起来,临走之前,连生给了她一把桃木匕首,当时她有些感动,便将他小心滴、贴身放在衣襟的内袋里。
她忽然也已知道,大和帮的目标是绍九,而不是她,之前挟持她,也是为了引出绍九,若绍九死了,青莲会亦被灭了,大和帮大约都没有空来对付她一个小女子,更不会为了她白白地与骨架结下梁子。
她更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而面对的是常在刀尖子上滚的帮会中人,若有一点闪失,她说不定会被那彪哥大卸八块。
再退一步说,就算她一击即中,彪哥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了,但此刻亦不止彪哥一人,他身后还有那么多大和帮的人,她这么做极有可能激怒这些完全丧失人性的家伙,然后被子弹扫成马蜂窝。
……
那么多的理由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但她握着那把匕首的时候,脑海里却全是另一种想法。两种想法纠缠在一起,很快,后者便占了上风,仿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力量。
因为,绍九救过她、帮过她,就在刚才亦带着她淘来这里;因为,她虽不是英雄义士,但仍之危难之时,不该弃伙伴而独自逃命的道理。刚才,他大可以不顾她,自己离开,即便他真的病了,暂时无法离开,但亦可以寻个地方藏起来,没必要那么快现身,但他没有,所以,她也不能;还因为……因为……她说不出来,那一刻,心底却只有一个声音:不,她绝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绍九就这么死去!
只不过,宝龄却未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刺到了彪哥。好像,他根本料不到她一个小女子手里会藏有利器,更料不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勇气行刺他。更多的却是,仿佛他完全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惊变。
就如一个计划,明明说得好好的,却忽然乱了套,所以他倒下去的那一刻,眼中依然有不可置信。
然而,宝龄无心去想这些,当她真正看到彪哥倒下去的时候, 一瞬间脑子里的确有短暂的一片空白,但这空白只是一瞬间,因为她知道,此刻不是无措、内疚、后悔,对什么人生恻隐之心的时候。于是,她慢慢抬起头,望住大和帮的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当彪哥倒下去时,大和帮的人亦是有些错愕,片刻呼啦一声,全拔出了抢,只等老大一声令下。陆振延站在一群人之首,刚才他之所以不阻止彪哥,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一来,若彪哥真能杀了绍九,那最好不过,但他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