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龄点点头,听得白氏朝碧莲道:“还不快将东西放到老爷车里去。”
“又是什么?”顾老爷笑着摇摇头,“只不过去趟杭州,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白氏娇嗔:“其他的我不管,可这一样,是我亲手做的,老爷的腰一向不好,我做了只靠枕,杭州虽是不远,但路上也是颠簸,有了这靠枕,总是好些。老爷是晓得的,我这几日总是害喜,为了缝这抱枕,可真真苦了我,老爷若是嫌弃不肯带去,便扔掉好了。”
似嗔非嗔、目光流转、风情万种,一只手挽住顾老爷,一只手那却没离开过小腹,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已多了块肉似的。
顾老爷颇为无奈地道:“好好好,带去。”
一旁的蒋氏连忙道:“老爷,可别忘了喝了我的宁神茶,也好在路上睡一觉。”
这次,顾老爷已有些不耐,只点了点头。
只有阮氏,被人挤开,只是远远地站着,并不说话。
宝龄冷眼看着,心底暗自发笑,别说是宫闱之中,哪怕是寻常人家,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活生生的便是一台金枝欲孽。
她索性退到一边,朝连生望去。目光接触,连生微微抿了抿唇便走过来,不知从怀里取出什么塞到她手里,又飞快地转身离开。
宝龄摊开手心,竟是那瓶药膏。其实那一日擦过药膏之后,她的脚便不再那么疼了,伤口愈合,此刻甚至已看不出一丁点的痕迹。她几乎都忘了这回事,只是没想到连生居然还记得。她心里划过一丝暖流,望过去,连生正登上马车,长袍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微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然后弯下腰,钻进马车去。
马车缓缓驶去,到了拐角彻底消失不见,蒋氏与白氏才回转身来。白氏支着腰,懒洋洋地道:“大约是起早了,没什么精神头,得回屋去补个觉。大姐二姐,我就先行一步了。”
蒋氏抿着唇,朝白氏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停顿了那么一下,又飞快的移开。白氏扭着腰肢,由碧莲搀扶着走了。
宝龄挽住阮氏:“娘,我陪你回屋。”
瑞玉庭里,贾妈妈不在,翠镯正喂鱼缸里的金鱼吃食。阮氏接过鱼食道:“我来。”
宝龄前几次来的时候也看见过这些金鲫鱼,那时觉得煞是可爱,以为是阮氏养着玩儿的,此刻见阮氏亲手细心的喂鱼食,便笑道:“娘站了那么久,还是坐会吧,叫翠镯来喂。”
阮氏摇摇头:“它们是我亲手喂大的,它们也习惯了,若是我不在,翠镯才会替我喂食。”
宝龄笑笑,随意地看过去,那透明鱼缸中的鱼颜色各异,有红墨相间的、有银白的、甚至还有一条紫色的,其中有一尾眼睛上的水泡特别大,阮氏洒下鱼食,那些鱼纷纷游过来抢食……宝龄觉得甚是有趣,便俯下身子观察它们。那些鱼吃了食,悠闲地游来游去,直到阮氏叫她过去坐,她才转过身去。
快到中午,阮氏留她吃午饭,翠镯端了一小碟白斩鸡与酱油来,走到宝龄跟前忽地脚下一滑,那碟酱油尽数洒在了宝龄的丝巾上,宝龄腾地站起来,翠镯一个劲地道:“大小姐赎罪大小姐赎罪……”
“怎么粗手粗脚的。”阮氏低低埋怨了一声,叫翠镯替宝龄取下来去洗。宝龄却道:“没事,我拿回去叫招娣洗洗就好。”
到底是酱油,不知洗不洗得掉,宝龄心里想着,还未坐下,便听得翠镯又叫了声:“太、太太,那些鱼……”
那些鱼怎么了?宝龄微微蹙眉,扭过头,也完全呆住。刚才还悠闲自在的那些鱼,忽然间像是集体中了咒,一条又一条,仰天漂浮在水面上,露出白花花的肚皮……阮氏手里的鱼食哗啦啦地散落下来,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怎么会这样……”
宝龄回过神,片刻,沉声道:“娘,好像是这鱼食的问题。”分明刚才还是好好的,只是吃了这鱼食便统统死了,除了这鱼食,宝龄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鱼食……”阮氏茫然地重复,却听得翠镯惊叫:“这鱼食,这鱼食是……”
“翠镯!”阮氏打断道,“莫要胡说!”
宝龄见翠镯憋红了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翠镯,到底怎么回事?”
翠镯吸了口气,大声道:“从前的鱼食都是我出去买的,可年前有一日,我陪太太在花园里,正巧遇到二姨奶奶与三姨奶奶,二姨奶奶与三姨奶奶说快过年了正好想去街上逛逛,买些胭脂水粉,说是顺便帮太太买鱼食也好,后来从外头回来便叫人送了这包鱼食来,因为从前的还未吃完,所以一直搁在鱼缸边,今儿才拆开呢,没想到就……”
二姨奶奶、三姨奶奶……又是蒋氏与白氏!宝龄忍不住升上怒气来,蒋氏要做当家之心是癞痢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而白氏也绝非善类。那么,究竟是蒋氏还是白氏?或者,是两个人一起?这算什么,挑衅?
良久,她听到阮氏用虚弱地声音道:“翠镯,将它们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