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二郎沉默如石,万宪锦凝视着中年男子,摇头叹息:“不过是随意挥洒的打油诗一首,据那位公子自谦书法稚嫩,字迹难登大雅之堂,故请这位公子代为书写。”
万二叔历尽沧桑,老谋深算,摆出一副旁观者的姿态,与侄儿和儿子划清界限。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万茗洋,万二郎冷哼一声,宛如孤峰独立,不染尘埃,对他们的疑问置若罔闻。
他的这种态度,让提问的中年男子既愤怒又尴尬,拂袖而去,重回自己的座位。
原本有意在此留宿的万宪锦,暗中递给儿子一个眼神,两人相继离开了影梅小阁。
“不宜再逗留于此,若被人发现我们三人之间的联系,局面将不妙。”万宪锦教诲儿子。
“我明白。”万茗洋点头应道,话音未落,便在刺骨的寒风中不禁打了个哆嗦。
屋内暖意融融,一旦踏出门外,温差悬殊,使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万宪锦望着儿子,缓缓道:“原本若在影梅小阁留宿,那些丫鬟……只需一两纹银足矣。
“如今却只能转往他院,觅其他女子共度良宵……非丫鬟之身,起码五两银子,其中已包含打茶围之费。”
话至此处,万宪锦略作停顿,见儿子并未如往常般讥讽反问何以知晓这等细枝末节。
心中既感奇异,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万二叔探手入怀,取出一块官铸银锭,标准分量,一锭重五两。
“二郎,拿去这银子。”
万家因涉江王军饷一案,家产荡尽,虽经一月,万宪锦透过暗道得些财帛,但家境仍旧窘迫。
万二叔心知子无力再掏五两银子。
万茗洋眉头微挑,声音低沉:“父亲,那您如何自处?”
万二叔展颜一笑,满不在乎:“为父自炼精化气之时便不畏寒暑,即便露宿街头,亦无大碍。你身躯未必耐得夜晚寒风刺骨。”
万茗洋双手藏于袖间,微微驼背,抵御着刺骨的夜风,目光迷茫地凝视着那五两银子,良久,声带沙哑地答道:
“孩儿不拿。”
万二叔坚持要儿子收下。
推拉之际,啪嗒一声轻响,万茗洋怀中滑落一枚官银,不多不少,正逢五两。
……父子俩面面相觑,对着地上的银子,俱陷入沉默之中。
另一边,丫鬟轻推主卧的门扉,示意万朝入内,却无意向深处踏足。
“公子,请进!”
随着障子门的缓缓开启,一阵暖意香风迎面拂来,室内铺陈着昂贵至极、工艺繁复的丝织地衣,其上绣有青莲与祥云图案,奢华无比。
女子轻盈踱步其上,仿佛步步生莲;而大官人行走其间,宛如平步青云,心思细腻如发。
一架模仿名画《雨打芭蕉图》的三叠式屏风巧妙隔断了休憩之榻与锦簇客厅,一位风华绝代的妙龄佳人跪坐于屏风前的小榻旁,榻上安放一架凤尾琴。
她身着轻纱,肤如凝脂,若隐若现中透出丝丝妩媚,正含笑款款望向门口。
两人目光相遇,她轻轻俯首,嘴角泛起羞涩的微笑。
那低头间的温柔婉约,犹如一朵水莲在微风中不胜娇羞……万朝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般诗意。
她在行酒令时宛如大家闺秀般文雅,在塌边时又如同欲语还休般妩媚撩人。
这等魅惑之功,唯有宫廷乐舞司的女子方能修炼至此。
万朝心中暗叹,一时竟有些失态。
“公子?”花魁轻声笑道:“为何如此凝视奴家?”
万朝感叹道:“久闻唐莉舒姑娘美艳无双,乃是世间罕见的绝世佳人,我本不信,今得一见,方知传言不虚。即便世人誉唐莉舒姑娘为天下第一美人,我亦会深信不疑。”
“杨公子过誉了。”唐莉舒微微撅嘴,羞涩地低下头,眼中笑意盈盈,显然对他的夸赞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