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屠户早迎了上来,笑哈哈道:“嫣儿姑娘,请坐,请坐1
张泽恩挤过来推了一把李大胜,遗憾道:“你怎么回事,离得这么近都不会摸上一把么,真是白让你来了1
李大胜呆呆的望了一眼台上故作矜持的嫣儿,又见林屠户拿起明晃晃的刀来回比划着,那牛此时喘着粗气,不断的围着林屠户转着圈儿,嫣儿用手指了指刀,娇羞道:“这牛这么壮,我不敢动手哇?”
林屠户端起酒碗饮了一口,噗的吐在刀上,骂咧咧道:“没事的,有我在,刚在念陌神君庙烧了高香,有神君庇佑,怕什么?尽管动手1说着将刀塞进嫣儿的手里,看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顾晨惜气的直扯嘴角,“什么事都扯上我,难怪阎君那个老古板说是我的过错1说着她又朝着看台望去,看到底他们要怎么做。
“赶紧动手哇,俺还等着买牛肉回家做饭呢……”妇女人都嚷道。看着自家男人的魂都散了,她们心中那个愤懑哇……
“就是,赶紧动手,不敢就让林大爷上,表演庖丁解牛,那才得劲,让一个娘们干什么,不行就下来……”
“嫣儿姑娘,嫣儿姑娘……”
众人早沸腾了,都伸着手想要摸上一把佳人,无奈这醉春楼也不是吃素的,当家花魁自然有人照看,都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肥肉在眼前晃呀晃的,走向了看台。
看台上林屠户笑眯眯的握着嫣儿的芊芊玉手讲解着庖丁解牛需要注意的地方,嫣儿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又惊又怕的不住点头,眼神中却是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动,李大胜忽然觉得甚是刺眼,扭头便要离开。张泽恩咧着嘴笑指着看台道:“看看,看看,林大爷有些忘形了,抓着人家的手都不舍得松开哩,看一会回去母老虎怎么收拾他?咦,李大胜,你要干嘛?”
李大胜头一低,道:“我觉着不舒服想先回去了1
“别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是天天有的,你不见所有的人都来看热闹了吗?回去做什么,快看,林大爷准备上手了……”
李大胜扭头望去,只见那牛瑟瑟发抖,一双眸子,两行清泪,望向自己,居然充满了仇恨,李大胜不禁打了个激灵,眼瞅着那刀就要落下,情不自禁大喝一声,“住手1
顾晨惜本想借神力救下这头可怜的牛,一看李大胜站了出来,便将手放了下去,看看他会怎么做。
众人正自欢呼,不曾想有人会阻止,不由得朝李大胜望来。林屠户正举刀发力,猛然一顿,只觉腰部疼痛难忍,想是被扭到了,一看是李大胜,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小畜生,你喊个什么劲?”
李大胜爬上看台挡在了牛跟前,道:“这,牛,牛,你不能杀1
“什么?不能杀?”林屠户可笑的望着李大胜,见他额间已经隐隐冒汗,模样越发的清秀文弱了,摸了一把胡子,啐道:“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这里向来不养闲人,你既然发了菩萨慈悲心,大可以花一千两买了这牛去,老子也不为难与你,若是拿不出钱,就赶紧给我卷铺盖走人,上街讨要几个钱,回家养活你那老不死的娘去1
李大胜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张泽恩爬上看台,推了一把李大胜,不断使眼色道:“你发烧发糊涂啦,还不赶紧下去,待会耽误了林大爷的生意1台下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开始不耐烦的大喊起来,“不杀牛难道要老子吃你的肉不成?林屠夫,你到底杀是不杀,不杀就滚下来,少在那里和你的伙计们弄噱头1
林屠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更难看了,张泽恩忙拉了李大胜要下去。
谁知任凭张泽恩如何使劲,那李大胜脚下却是如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因为有些激动,嘴巴微微颤抖着,“乡亲们,大伙儿听我说,天下万物都是平等的,杀生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平日里大家天天吃肉已经违背了自然法则,近年来更是变本加厉,以杀生为乐,这可是要遭报应的,昨天我和张三赶牛过来的时候,那牛居然下跪救命,可见动物也是有血有泪,有感情的,蝼蚁尚且贪生,大家就行行好,放过它吧1
顾晨惜点头道:“这李大胜真是不错,是个好人!暂且再看看1
虽然李大胜说的动容,但是金源县的人早已经习惯麻木了,他们不会在乎那牛是不是真的可怜,他们只想到今天的餐桌上可能会少了一顿美味,于是都喝骂起来,“林屠夫,你从哪里弄来的罗嗦书生,生意还要不要做啊?不做就滚,金源县不是你林家一家卖肉的1
台下的人开始散去,林屠夫大怒,一巴掌将李大胜打到在地,张三急忙上去将他按住,小声道:“李大胜,你疯了不成?”
顾晨惜一根手指朝着那牛一指,只见忽然那牛一头将张泽恩拱到一边,紧紧依偎着李大胜。林屠户大喝一声,伸手便要来拉牛,那牛咆哮着,一用力便将绳子拉断,李大胜乘机拦腰抱住林屠户的腰,大叫着:“赶紧跑啊,跑碍…”顿时台下一阵混乱,众人叫着:“这牛发疯了,大家赶紧跑碍…”
林屠户大骂:“你个小畜生1用刀背在李大胜背上拍了几下,李大胜却是死死抓住不松手。
嫣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看着那牛疯了一般的朝自己冲了过来,哎呀一声,便跳下看台,生死攸关之际,谁还顾得上她,只见她发髻散乱,掩面的纱巾早已不知所踪,惨白着一张脸夹杂在人群中往前跑去。那牛也冲下看台,在人群中四处乱撞。
林屠户看着失控的场面,大喝一声,“老子砍了你1正要举手,就见那牛突然掉头朝看台冲了过来。林屠户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一把推开李大胜,将刀尖朝着那牛,众人见牛又跑上看台,都回头观望着。
那牛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与林屠户对峙着,短鞭似的尾巴有节奏的在身上甩的噼里啪啦,林屠户摆好了把式,就等着牛上前一步,便将它一刀撂倒。谁知那牛瞪着两只眼睛,却是只在原地转着圈儿,也不上前一步。
众人小声嘀咕,“这牛好生奇怪,生出这许多事来1李大胜被林屠户一推,一头跌在看台棱角上晕了过去,张泽恩忙将他拉到一边,嗔骂道:“你个臭小子,这是做什么,哎呀,你可是捅了大篓子啦1边骂边朝看台望去,只见林屠户满头大汗,握着尖刀的手已是微微抖动着,再看那牛,牛鼻朝天,粗气连连,不断地晃着牛角哞哞的叫着,突然就见那牛如闪电般的撞向林屠户,林屠户妈呀叫了一声,跳起三尺,那牛后退一步,待林屠户落地,这才上前一蹄子便踩在林屠户的胸口,当场林屠户便吐了满地的鲜血,不省人事。
台下人叫着:“不好啦,疯牛杀人啦,疯牛杀人啦1这时县衙的衙役过来,手持了弓箭朝着那牛便是一阵乱射,只待那牛倒在地上,其中几个大胆的才小心翼翼的上去将林屠户抬了下来,又有几人上去将牛四蹄捆了也抬了下来。
夜里,林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林家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的肥肉乱晃着,“老爷啊,你醒醒,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适时,林屠户满脸淤青,口齿半张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众人只道不中用了,都忙着收拾衣物,置办丧事。忽的门板推开,一浓眉大眼的青年闯进来,扑到林屠户身上哭喊道:“爹啊,爹,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这青年便是林家唯一的子嗣,叫林文。因林家发迹之后,林屠户一日发觉林家虽然有钱却是没什么文化,于是便将林文送到外地求学,指望着有一天可以光耀门楣,没想到还没见着儿子有出息便一命呜呼了。
林家娘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儿啊,你可要为你爹报仇哇,你爹他死的冤啊1林文抓着林屠户的手,道:“爹啊,你放心的走吧,儿子一定为你报仇的1
林屠户身子一震,眼珠子都开始往外凸,双手不断的挥舞着,似乎要赶走什么似的,林家娘子扑上去,喊道:“当家的碍…”
林文一把搂住林屠户的手,爹啊的惨哭着,好一会林屠户才一僵,双手耷拉下来断了气。这边正忙着给林屠户穿寿衣,后院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少爷,不好了,杀林大爷那牛断气了……”
“什么?断气?”林文站起身子厉声喝道:“是不是你们动了什么手脚?”
“没,没,小的哪里敢啊,那牛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就过去了……”小厮战战兢兢的望了一眼林屠户,登时往地上一跪,拍地哭道:“林大爷,你老冤啊,小的给你叩头……”砰砰砰几个响头,又道:“一定是您老在天有灵,那牛跟您一个时辰去的,它真是该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