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事处处都与预想有悖,梅汝恒已经淡然了。都说夏商会评画那就评画吧。便退到一边,朝夏商摆了个请的手势。
诸人兴致颇高,夏商也不好扫兴。
走到书案前,只见书案上被榆木压着的画纸上呈现的是一幅半尺大小的梅园之景。画中不止有粉白娇艳的梅花,更有小亭一角,青石地面有白雪覆盖,零星飘落的花瓣成为地面唯一的点缀。
漂亮确实是漂亮,夏商看了看,点了点头:“佳作,佳作!”
说完便回到了李洛身边。
众人一愣,随后反问:“没了?”
夏商一摊手:“没了。”
“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你好歹多说几句吧。”
众人看向夏商,对他这般敷衍了事的行为颇为不满。
夏商摸了摸鼻子,感觉这样是要引起众怒,便又起身过去再看一眼,一看之下反倒生出了疑惑来:“为何近来所观画作皆是这精雕细琢的工笔,难道就无人擅长写意?”
不知是不是唐代对工笔、写意还没有明确的标准,听完夏商所言后停了一会儿众人才明白他的意思。
但夏商的疑问真不好回答,在座的除了梅汝恒和欧阳芥芹都对作画一知半解,而他二人也相顾无言,看过之后都傻傻望着夏商。
夏商有此疑问实在是因为个人喜好,他一向以为写意画才是国画的精髓,纵笔挥洒,墨彩飞扬的洒脱才是中国人该有性情,而工笔画多少显得矫情了些许。再加上目前看到的,不管是欧阳芥芹还是梅汝恒的画作,他们都没有真正理解到国画的精髓,一味追求写实反倒更接近西方画法。这不算错,只是少了股国画的精气神,看着有些别扭。如果要评此画,说少了精气神显然太抽象太笼统,用国画的欣赏眼光来看夏商是看不出什么的,但若照现代绘画理论来讲,确实还有进步空间。
夏商拧着眉头,都以为他现了画作上的不足。
梅汝恒装作大度的样子:“夏兄,若觉有不妥不妨直言。”
夏商清了清嗓子:“这梅园小景构图别致,好似是在这附近取景,画风精致,看得出作画之人一笔一划都很用心。无论是树的姿态还是青石的积雪都很形象。然俗话说事无俱细,做人如此,作画也如此。倘若画中景物样样都极尽细致,试问此话主体为何物?是树?是花?是亭?或是雪?”
一句反问问得众人哑口无言,此刻再看画作确实如夏商所说,到底谁才是主体?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夏商刚才的问题,问是否无人擅长写意画?
写意画的神韵便在与此,没有过多的衬景使得主体突出,没有任何视觉干扰所以视觉冲击力很强。而眼前这幅画虽然很美,但缺少的正是视觉冲击力。问题就在主体不突出上。
夏商眼中很平常的理论,落入欧阳芥芹和梅汝恒的耳中却成了画匠和画师的区别。为何欧阳芥芹的画只能卖到百十两银子?而且大都是附庸风雅的商贾选择购买?便是因为行家看出了画作有问题,看得出拙劣。
欧阳芥芹只觉醍醐灌顶一般,即透视学之后,夏商又给她张开了一道崭新的大门。
梅汝恒也好不到哪儿去,同样眼光灼灼的看着夏商,脸上写满了第一次听闻的惊诧。
夏商说得兴起,也为在这些公子哥之间树立威信,便拿起了毛笔。
众人一惊,心说夏兄还要现场演示?那可得好好见识才行。
夏商不会画,但会改。
只见夏商提笔蘸了一点儿清水,豪放地在画卷上看似随意地涂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