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牛六心里也在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如恨铁不成钢。┡文学┡『迷WwんW.WenXUEMi.COM他真想有牛书贵这么一个爹天天管着自己,可这辈子自己怎么就没这个福分。牛六的爹年纪和牛书贵差不几岁,可偏偏几年前就得了脑血栓,栓的地方却又在嘴上,说句话都罗罗不清。牛六早就盼着有这么个机会,让牛书贵叔这么教训自己一顿。甚至伸出手掌打自己几个耳光,牛六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但牛书贵没有,并且他的口气随后就舒缓了许多。
“六啊,不是叔说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该收收心好好管管那个家啦。先把那几亩地种好,有闲工夫就找个合法的小生意做做,合法的买卖挣的钱,花着咱心里也踏实,你说是吧六?”
“嗯!”牛六连连点头。他知道书贵叔一般不会说过头的话,如果说的话言重了,就证明他的话一语中的。牛书贵见牛六的眼圈儿红红的,就把话题又转到了奎子身上来。
“牛六,奎子的事,你都在场?”
“在场!”
“奎子真的就因为刘秘书说了那地才骂了刘秘书?然后抓了刘秘书指过来的手指头,奎子不是因为别的事,才被抓的?”
“叔,撒谎,我是狗。”牛六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汇形容自己的话句句真实。
“那好。牛六啊,现在咱就去公社,给刘秘书道个歉,想法把奎子保出来。”
牛六的眼前一亮,说:“叔,走!”
牛书贵和牛六各自骑上自行车,匆匆忙忙往公社赶。一路上他们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根本顾不得路上是平坦还是高低不平,更顾不得天气的寒冷和道路的冰滑。觉得奎子到了这个地步,争取时间是让他在里面少受些皮肉之苦的关键。
不一会儿,他们就风驰电掣般的来到了公社大院。这种部门牛书贵还真是头一回来,幸好认得门上的标识牌。他们在‘办公室’的门前停住。牛书贵想,见了刘秘书我们就一路子说好话,说拜年的话,说道歉和对不起的话,只要刘秘书心一软,说不定就立马放了奎子。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但里面空荡荡的。牛六说:
“叔,咱先去里面的派出所看看吧?”
牛书贵点点头。这地方,看来牛六比牛书贵更熟悉这里的办公场所分布。一直往里面走,牛书贵果然看到了一个院落,院落里停放着那辆挎斗三摩和吉普。这会儿,他们都兴奋了起来。他们立刻听到了有一个男人高分贝的断喝声从派出所办公室传出来,那声音只有近似于歇斯底里的狂叫时才独有的。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知道吗?是强盗!强盗才办这样的事!要是在战场上,就凭你今天的做法,不服从指挥,我非一枪崩了你不行!”因为这些话都是高分贝喊出来的,最后部分有些嘶哑。
牛六低声说:“叔,进去吧?你听,奎子肯定在里面正挨训呢。一会儿,说不定还要给他几个嘴巴子,和一顿棍棒尝尝。”
“别忙,咱上前瞅瞅再说。”牛书贵小声说。
牛书贵和牛六两个人猫着腰,悄无声息的凑到窗台下。透过窗玻璃他们看到了屋子里有七八个人。有两个身穿制服的青年,在木凳上坐着,看着他们那垂头丧气的姿态,估计他们两个就是刚刚被那个高嗓门训话的对象。屋里继续传出高嗓门的声音: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你以为穿着这身衣服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抓人就抓人!想干嘛就干嘛?啊!”
牛书贵听到这里,下面的话就明白了一半。他断定这个大嗓门的人,一定是这里的领导,最起码是个副所长级别的领导。小兵子做错了事,挨当官儿批评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牛六指着那两个挨训的青年说:“叔,刚才就是那两个青年绑了奎子。”
牛书贵骤然明白过来,他好像彻底搞明白了刚刚目睹的场景是怎么回事。一块石头在他心里总算落了地,心里一下子就畅快了许多。可这怎能算完,奎子到底现在在哪里呢?他们又仔细地往屋里观瞧,除了满屋子的民警,丝毫没有奎子的迹象。难道他们把奎子关到了一间屋里,正在上刑或者拷打?牛六心里正在这么推测着,牛书贵拽一把牛六的胳膊,他们即可离开了这个院落。
“咱们去找刘秘书吧?”牛书贵对牛六说。
既然办公室里没人,他们就挨门一个个的找。当他们走到‘书记室’的门前时,他们又听到屋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这次听不清内容,但能分析出屋子里有男人在说话。书记室的房门响了一下,紧接着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牛书贵和牛六几乎同时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刘秘书。刘秘书的脸色却异常不好看,看那红红的眼眶,似乎阴转多云,甚至还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完全失去了在牛兰奎家的那种盛气凌人的状态和威严。还是牛书贵先喊了一声:
“刘秘书!”
刘秘书见牛书贵来了,后面还跟着牛六,就知道一定是牛六搬来了牛家庄的救兵。他咳了一声,低声说:“放心吧,他好着呢,就在里面。”
“刘秘书,这事我也是才听说,你可别往心里去,都是牛兰奎太年轻鲁莽,冲撞了你,你千万别和牛兰奎一般见识。”牛书贵的话,意思自然明确,宗旨就是力求博得刘秘书谅解。可刘秘书却一反常态,说:“唉!都怨我,都是我的错。我确实太冲动了,不然苏书记也不会冲我这么大火。你们代我,再次向牛兰奎同志道个歉吧。”
牛书贵还想和刘秘书说些什么,但见他已经默默地走开了。
牛六一听说奎子在屋里,就实在奈不住性子,推开苏书记办公室的门。
“奎子!”
牛六还没进门,就一眼看见奎子好端端地坐在沙上,身上也去掉了绑他的绳子,他身旁的茶几上的一杯茶水依然冒着热气。
“苏书记!”苏书记见牛书贵来了,还没等苏书记开口,牛书贵抢先道。
“书贵啊,来,快坐。”苏书记忙站起身来。客气的让座,又拿起暖瓶给在座的人分别倒水。
“刚才的问题,我已经让刘秘书给牛兰奎道了歉。现在已经暂时停止了他的工作。当个公社干部就开始翘尾巴,做事就不讲原则,胆子大到竟然号施令随便抓人,简直无法无天!”苏书记越说心里越来气,说道最后一句时竟然拍了一下桌子。
苏书记转向牛书贵说:
“正好书贵也来得及时,你们一起回家吧。不过,年轻人说话也要有所克制才行啊。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我代表公社党委向牛兰奎同志赔礼道歉。”
牛兰奎有些感动地说:“苏书记,都怪我年轻,太冲动了。我不但没向刘秘书认错,你还反倒让刘秘书给我道了歉。”
“那是他应该的!好啦,这事先这样,我叫司机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