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
“爸!我回来了…还有曾阿姨和她的女儿…”赵顺全对另一个房间叫着。前半句声音还比较响亮,后半句里渐渐低了下去。楚佳桃觉得赵顺全和他哥哥、父亲的关系一定都不太好。
只听“吱扭”一声,另外一扇门缓缓地开了,一个身影慢慢地踱步而出。大家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满脸不快,警觉地看着曾智楠和楚佳桃。
虽然曾经也想过秦姨的丈夫可能十分潦倒、颓废,但楚佳桃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苍老。看上去已过70,面容瘦削,身形佝偻。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眼窝深陷,猛一看好似一具骷髅。楚佳桃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爸。”赵顺全叫道。
赵顺全哼了一声,同样并未问候客人,径直走到茶几前的凳子上坐下,随手拨弄了一下茶几上的杯盘,随后又点起了烟。
房间里顿时烟雾缭绕,使得室内的气味更加令人作呕。
曾智楠倒是很淡定,对秦姨的丈夫道:“你好。”
头点了点。
“秦姨在广海市一直住在我家。”曾智楠继续道。
秦姨的丈夫这回抬起头,眯着双眼,冷笑道:“嗯,我知道,就是伺候您呗,给您家当阿姨。”
“爸…”赵顺全有些不安。
“我没说错吧?”秦姨的丈夫厉声反问。
楚佳桃发现此人虽然骨瘦如柴,看起来病痛缠身,但却有不小的脾气。只消一句,赵顺全就向后退了两步,低下头不说话了。
实际上秦姨的丈夫之所以能镇住他的儿子,不是因为脾气,而是因为他酗酒,每次喝完酒后都撒酒疯,有时还抄菜刀乱砍。父亲清醒时赵顺全不怕,但喝醉时一切就都不好说了。此时,父亲的脸很红,一股酒气隐隐散出来,想必是喝了酒。
“秦姨的事…您知道了吧…我们也很抱歉…”曾智楠没理会秦姨丈夫那挑衅气息十足的话,继续说道。
“您的确是该觉得抱歉,呵呵呵。”秦姨的丈夫像是笑着,可脸上却没有笑容,他的脸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曾智楠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决定暂时不说话。
说话间,秦姨的大儿子赵顺安一直在一旁坐着,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地板发愣。楚佳桃莫名觉得比
起秦姨的丈夫,秦姨的大儿子更加可怕。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赵顺安从刚刚到现在一句话未说,像鬼魅一般半个人处在阴影里,反而比一开口就满是挑衅的那个老人更让人暗觉恐怖。
“她人好好的,之前俺们还联系着,什么事也没,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她是在你家出的事,你说,这事该谁负责?”秦姨丈夫满脸严肃地说。
曾智楠扬起眉毛,她顿时明白了秦姨丈夫的意思。不屑的同时,内心也感到悲凉。直到现在,这个人还在拼命伸手,还在尽可能地利用秦姨,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价值也绝不放过。秦姨,你努力了大半辈子,就是为
了这样一个男人吗?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就在这一瞬间,曾智楠意识到将秦姨的骨灰带回家乡是一个错误,虽然她不敢妄自揣度秦姨的想法,但是她起码可以肯定一点,这片土地虽然名义上是秦姨的家,但在秦姨心中不是的。她一定不愿安眠在这荒芜的土壤中,不愿靠眼前这个贪婪丑恶的嘴脸太近。
“喂,你说话呀,你说这个事谁来负责?”见曾智楠不说话,秦姨丈夫有些着急。
楚佳桃感到害怕,在这个穷困偏僻的村庄,坐车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县城的地方,如果对方真的生出什么歹意,她和妈妈能反抗吗?楚佳桃看看赵
顺全,这种时候他能帮上什么忙吗?不会马上站在自己家人那边反过来要挟她和妈妈吧?
太过天真,怀着单纯的目标踏上旅程,却没想到这里是这样的穷山恶水。凶相毕露的秦姨的丈夫,阴沉如鬼魅的秦姨的大儿子,仓惶无措说不出话来的秦姨的小儿子,让楚佳桃和曾智楠一下子陷入困境。
危险…楚佳桃脑海中盘旋着这两个字,心跳加速,此时,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
此时,广海市犹如处在另一个世界,繁华、热闹、平静、祥和,刚过正午,上班族走出办公楼,悠闲地散步到餐厅吃午饭;下午没有课的大学生结群,打扮时尚,在街上边走边说说笑笑;老人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晒太阳,彼此交流着家常琐事和养生心得。
楚佳桃就算喊破了嗓子,这里也不会有人听到。
此时,陈时宇就在一群老人和小孩子中间,独自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看着那些追跑嬉戏的孩子发呆。
看起来怪怪的,但陈时宇并不在意。
上午的课结束后,没吃午饭,他便一个人走出校门,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便看到这座街心公园,忽然觉得累
了,随意便坐了下来,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路过的人纷纷偷偷侧目,一个像他这样年轻帅气的男孩本应被女孩包围着,在那些热闹的地方消磨时间,而不是在这里和退休后的老人以及没上小学的孩子为伍,发呆、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陈时宇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但在学校里却找不到绝对私密的空间。“康夫”和“镜儿哥”很关心他,看到他这样发呆一定要为什么的。体育部那间教室不错,可是这几天韩凌雪总是找她,她实在太主动了,如果他一段时间没有回复她消息她就会直接四处去找,昨天下午就是这样,把他吓了一跳。
他不讨厌韩凌雪,但此时和前日那个荒唐的晚上已有不同,他的心从迷乱、濒临崩溃变得稍稍沉静下来,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现在的心情更平静些。
这也不能怪韩凌雪,是他自己一次次的不拒绝将她带到此时的状态中。她似乎觉得已经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但又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一会儿不见就急得四处找。那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女孩是如此不谙恋爱之道,果然,她虽然外表和楚佳桃相似,但性格确实截然相反。她是冬日的雪,而她则像夏日最盛的烈日,太过炽烈,让人有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