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贤。
是他广兴学府,五顾灵山请出了白阁老,将其奉为上座,虔诚听其教诲,白阁老仙去,跪在雨里替他送丧。
他不再是那个背信弃义,趁火打劫,夺取周家江山的叛贼,而是被白阁老洗礼过的天下贤君。
贤君一心以民为本,岂能沾上人命的污点,且还是十几条灭门惨案。
若非梁家有康王这一层关系在,在一年前就没了。
梁清恒脸色渐渐苍白,良久才道:“可儿子听来的消息,陛下的手也出了问题,凌墨尘的药丸已不起作用了。”
—
自京兆府一事之后,封重彦已有半月没有归府。
封夫人每日都差人去尚书省,自己也亲自去过,却没能把人请回来,今夜正坐在灯下揉着太阳穴,听到外面的丫鬟唤了一声,“省主。”瞬间起了精神。
封重彦身上的官服还未褪,进来请安,“母亲。”
知道他挨了二十个板子,封夫人起身拉着他瞧了一圈。
“孩儿没事,母亲不必挂心。”
封夫人抬头看着他,想不明白他这一番所为,又是为何。
沈娘子来府上一年多了,他平日里不闻不问,她还当他心中也有不平,哪能料到这回为了她,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旁的封夫人不敢贸然问,只要人没事就好,“沈娘子呢?”
“过些日子再回来。”封重彦没多留,“母亲先歇息,我去见见父亲。”
这是连杯茶水都不喝了。
人走了,封夫人还没回过神,春素劝说道:“这回见到省主无碍,夫人该放心了。”
封夫人却摇头,“他这副模样,如何让我放心,我倒宁愿他还是从前。”
知子莫如母,他要是心头真还装着沈娘子,那这一年多的隐忍,得要多深的感情。人一旦动了情,就会被缚住手脚,变得软弱,不堪一击。
她如今担心的是,沈家的案子迟早会把他拖死。
封重彦到了书房,国公正立在屋内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河图,作画的人画功极好,山峦千峰叠嶂,茫茫江水如云烟。
“父亲。”封重彦走到他身后。
封国公没回头,也没问他外面的事,静静地瞧了一阵后,开口道:“周家覆灭之时,世人都说我跪得太快,却不知景顺帝战死,边境众将士群龙无首,胡人二十万铁骑虎视眈眈,昌都包括我封家在内,三大家族蠢蠢欲动,我跪的不是赵家,而是第一个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跪的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内乱,阻拦铁骑踏入边境的新一代帝王,不论他姓赵,还是姓周。”
封元骥这才回头,看着立在跟前高过自己半颗头的年轻权臣。
那张脸,早已经褪去了青涩,眸子里的锋芒比他年轻时更胜一凑,如一只高空俯视而下的雄鹰,除了锋芒之外,还藏着谋算。
那是一把连他这个父亲也无法看清的刀。
封元骥缓声道:“要想博一个‘贤’字,便得先把身上所有的阴霾剔除,成为世人最愿意看到的正义之君,他需要每时每刻都站在阳光底下,以供世人随时抬头都能瞻仰,只有光才能让跟随者坚定信念,只有光能抑制藏在柱中涌动的百虫,让他们望而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