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的不乐意,是别人求了一辈子的东西。”水溶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许林沫一开始就把他看得太透彻,所以坦白时他并不觉得羞赧恼怒和难以启齿,“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偶尔也做点好事积点德吧。要麻烦泰隐了。”
林沫和他走了一段,却见到一个太监匆匆而来:“靖远侯留步。和惠大长公主宣召。”
林沫自然是见过和惠公主的——林清没过世前,每逢公主过寿,师娘都会带他前去道贺。印象中的公主总是被女官们环绕着,锦衣华服,玉冠精致而华美,保养得极好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因为太温和了,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那尖尖的纯金做的护甲。
公主年纪已长,份位又高,避讳少了许多。可是林沫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像是往内殿去了?不合礼数吧?扭过头,水溶还站在原处,冲他笑了一笑。
今天林沫难得见到身边没有太多人的和惠大长公主。她穿着也比在山东时瞧见的要家常一些。然而瞧着却有些憔悴。
林沫上前恭敬地叩首。
“沫哥儿,也有几年没瞧见了。”公主缓声开口道,“你若是没有继承这个侯爵还多好,或者,你留在山东,那才算的是静娴的良配。”
林沫心里咯噔了一声。
“本宫的这个孙女,自视甚高,其实只当得了小门小户的家,做不得诰命夫人的主儿。留她在京城里,跟你的同僚的夫人们打交道,会害了你,她在京里,皇嫂她们召她进来,怕是更会要她的命。”和惠大长公主轻轻一叹,“元妃的事儿,因着皇嫂和皇后本就与那个妃子有隙,本宫才保得下她,若是她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得罪人,本宫又回去了山东,只怕……”
林沫何等聪明,登时就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本宫也不妨同你把话敞开了说,我们皇家从前出身如何且不论,到底是穿了四代的黄袍了,本宫的祖父、父皇、皇兄、侄子都是皇帝。而家庙中的孔子虽说也是帝王礼冠,可也只有他一人如此,你可见孔家后人有这个荣耀?那身黄袍也是做皇帝的人给他披上的。”和惠大长公主的声音淡淡的,却仿佛千斤重锤,“本宫平日里说着什么话,总叫静娴看不上,她觉得我既然已经嫁入了孔家,就不该事事以皇家为上,可是,沫哥儿,你懂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本就是上上之家!”
林沫慌忙跪下。
“你起来,本宫不是为了吓你来的,只是,本宫想求你一件事。”
“公主但说无妨。”
“本宫那孙女儿,管家事也罢了,靖远侯请把林夫人请来京师,打理侯府的人际走动罢。”她叹了一口气,“本宫毕竟只生了她父亲一个儿子。这个孙女,本宫养了三年,从她一出生养到了会说话,被她母亲抱回去……只有她一个孙女啊。”
林沫这才发现,和惠大长公主已经显出了老态。
她曾经是这个王朝最传奇的女子,叫西藏土司的儿子为她着迷,帮着端亲王坐上了宗室第一人的宗人令之位,又扶着太上皇继位,更曾教过陛下两年。然而红颜已逝,她如今只是一个象征,活在孔家,当家主母的权位从婆婆那儿接手没几年,便叫儿媳夺了去。
只是她曾经夺过那样多的东西,若真有她想要的,孔家真的能奈何她么?不过是,不忍心对儿孙下手罢了。
林沫一步一步地后退出殿,对着和惠大长公主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王宫里烟熏缭绕,那个已然半头白发的老人依旧坐的挺直,却无奈着。
出宫的时候却不小心撞上了皇后的步辇,领路的小太监忙退到了路边,下跪告罪。林沫也跟着跪下,颇是有些不知所措。皇后隔了半晌才叫他起来:“沫……靖远侯何须如此多礼,快些起来,地上热。”又叫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给林沫抱冰。
林沫连声道不敢。
今天皇后和公主都挺奇怪的。
他这么想着出了宫门,发现北静王的马车停在外头。
第43章 林氏
一
林沫皱眉看着水溶那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冲自己的管家林可摇了摇手,就着水溶府上管事的小凳上了马车。北静王府向来豪富,水溶车里头放了整整半盆子的冰,把那暑气消了大半。林沫看着倦怠地躺在车里的水溶,有些无奈:“既然这么累,为什么不回去?”
“我弄不明白浮之在想些什么。”水溶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眉心,“至于你,我也看不明白。有的时候在想,我父王留我在这世上,文不成武不就,既不能复兴家业,又不能随心所欲,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沫捡了个空地儿坐下,双腿随意放着,不可避免地碰着了水溶的脚踝,他也不甚在意,笑道:“这又如何呢?这世上有几人能随心所欲?何况,王爷还要如何复兴家业?您若是真的有这想法,怕是连保全都难了。这个王爷起初不是挺明白的么?怎么现如今不过多了个三殿下,您就忘了自己要什么了?”他学着那日水溶的口气,“ 如今人人都说,四王八公,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家一起封王,传到我们这代,不少人都说,北静王府独领风骚。你猜是为什么?3北静王府要比其他三府多些权势,是因为我的曾祖父姓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