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予安此时坐在书房的红木交椅上,淡声道:“大殿下那边收到消息,四皇子已至燕回关附近,再两日就该抵京了。”
桌后的男人,大半面孔藏在了烛火阴影里,看不清五官神色,唯有那双千尺寒潭般的幽邃眸子,在暗处亮光灼灼。
那双丹凤眼微弯,带着运筹帷幄的笑意,“四皇子驻守东洲多年,陛下突然把人召回京,背后的深意恐不简单。”
四皇子裴曜,因外祖家获罪,十岁便去了东洲,无缘储君之位。
跃动的烛火映照之下,裴渡垂着眼,手里握着雕刻一半的羊脂玉,“惠妃娘娘近来身体抱恙,父皇想让他尽尽孝心也无可厚非,不过得盯紧裴煜那边,别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叶予安瞥了眼那块玉雕,说:“殿下放心,兽园宅邸已安插了我们的人,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传信回来。”
书房静了两息,刻刀在羊脂玉上雕刻的簌簌声清晰可闻。
叶予安发现六皇子这两日雕刻所用的材料从木变成了玉,而且雕刻的人物也有了细微变化。
“殿下,您这刻的又是哪位美人?属下瞧着,倒与顾小姐有几分相似。”
刻刀顿住。
阴影中的男人抬起黑黝黝的眼,眼神寒凉阴郁。
叶予安识趣闭嘴。
裴渡垂眸看着手里的羊脂玉,回想起巳火节那夜,顾姈靠在他的怀里,容颜如玉雕神女,漂亮得有种不似真人的质感。
那时他在想,从前用木雕,无论多精细,总觉得差了些神韵,若能用世间最好的玉石雕刻,或许能还原她的三分神韵。
…
距除夕还有十日的时间,四皇子裴曜返京。
帝王下令大办今年的除夕宫宴,邀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宗亲贵族入宫同庆,给四皇子接风洗尘。
年节里忙碌起来,时间过得格外快,眨眼就到了除夕宫宴当日。
日头西斜,挂着“顾”字灯笼的马车驶向皇城,顾姈盯着轻晃的姜黄色蒲桃纹车帘,思绪放空。
若没记错的话,这个新年不会风平浪静过去。
前世四皇子回京不久,惠妃娘娘便因病去世,帝王下诏丧仪按贵妃的规格办,西京三个月内不得办喜事,也不许挂红。
“阿姈,阿姈!”
听到耳边有人唤她,顾姈回神。
“在想什么呢?”文氏睇她一眼。
顾姈摇头:“没什么…母亲是有何事要嘱咐?”
“今日是宫宴,到了金华殿可别乱跑,莫要再生是非。”文氏温声叮嘱。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
说话间,马车“吁”得一声停下。
再次掀帘,外头已是巍峨壮丽的朱色宫墙。
深冬天色寡淡灰暗,红墙金瓦之上,飞檐如羽翼朝外延展,一辆辆入宫的马车停在那高大巍峨的城门口,大臣身着朝服,官眷或是翟衣,或是华服,站在茫茫天际间,犹如蝼蚁般渺小。
迎接的领路太监笑吟吟走上前:“诸位夫人,请随奴才入内吧。”
还未到宴席开始的时辰。
前朝臣工得先到宣政殿觐见天子,其余官家女眷,则要入内宫拜见太后和韦贵妃,再由太监领着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