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窑?”
南宫远松开怀里的小女人,径自往前走去,神色在转瞬间恢复平常。
管事们像跟屁虫似的,一个接一个跟在后头,维持同样姿势,迈开同宽的脚步,低着脑袋跟上去。
“师傅估算过,看窑里的状况,大约还要半个时辰。”
制陶得要经过七十二道工序,以高温炉火粹炼后,颜色暗淡、貌不惊人的坯土才能变得绚丽夺目,成为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磬的瓷器。
但是这段时间内,只要稍有差错,就可能前功尽弃,烧出一整窑的废物。
所以,不论是砌窑、烧窑、封窑,乃至于七日后的开窑,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全神贯注,不能有半点马虎。
南宫远拧起浓眉,锐利的神色一闪而逝。
“开窑前,再加派一些人手过去。”他十分谨慎,更知道开窑前变数颇多,在还没有看到成品前,绝不能掉以轻心。
领了指示的人,点头如捣蒜的答应着,连忙匆匆脱队,赶着去调派人手。随着南宫远抛下的吩咐愈来愈多,跟屁虫的人数逐渐减少。
“呃,少主,那个——那个——雷捕头来了好一会儿了,正在窑口等着您——”有人壮着胆子开口,就怕还没有报告,也被少主遣去办事了。
南宫远挑眉,双眸略略一眯。
“不用急,让他等着。”他简单的说道,一回过头,发现那个刚刚还满口答应,承诺不会乱跑的小女人,这会儿已经违背诺言,晃到角落去。
银银正挤到工人的行列之间,伸长脖子,四处探头探脑,好奇的看着刻花与施釉等细部过程。
窑场里工人众多,粗略估计恐怕也有两、三百人。众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她看得眼花撩乱,压根儿忘了自己不该乱跑。
整座窑场的中央,齐聚了上百名陶工,他们坐在辘炉旁,手中捏着细腻的坯土,再以手拉坯成优美的造型,等到坯土半干时,再以镞刀镞薄形体,制作出一件件薄胎器。
这些就是瓷器的原形,无价的陶瓷,都是如此制造出来的。
搁置在架上的精致瓷器,让银银猛吞口水,双眼闪闪发光,还兴奋得微微发抖。体内的商人血统,因为感受到无限的商机、庞大的利润,正热烈的沸腾着。
她完全知道,眼前的瓶瓶罐罐、碟盘器皿有多么值钱。这堆瓷器,可比等量的黄金更贵重!要是能把它们运到京城,卖给北方的贵族与富豪,钱家肯定能狠狠的捞上一笔。
唔,这个青花龙纹瓶大概值一万三仟两,那个白甜釉的梅花盘要八仟两——啊,还有、还有,那个豆青釉缠枝莲花纹瓶,价格不会低于两万两——
银银对着一整架的瓷器,在心里滴滴答答的拨起算盘了。
“银银。”
左边方向传来呼唤。
“嗯?”
她正埋首于算钱大业,拨算盘拨得心花怒放,没有空答话,只举起手挥一挥,当作是回答。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小声的嘟嚷着,觉得那些叮咛像是在吩咐三岁小娃儿似的,简直是把她瞧扁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脑子里那把算盘宣告额满,再也容不下更大的数目时,银银才突然醒觉,南宫远刚刚唤的,是她的名字。
她不由自主的抬头,却只瞧见南宫远被管事们簇拥着,走入一栋屋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银银?!他唤她银银?!
除了亲人之外,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呼唤她的名字。
她粉脸一红,莫名的羞赧袭上心头,贝齿咬紧嫩嫩的唇,双脚就黏在原处。霎时间,不论是银两还是利润,全都变得黯然失色,她只能反复回忆刚刚那声醇厚的叫唤,感觉热流悄悄的滑过心头——
说真的,她并不讨厌那样的感觉。南宫远会开口唤她的名字,她甚至觉得有些儿高兴。
想得太出神,她完全没发现,自个儿挡在窑场中央傻笑,刚好堵住最重要的一条通路。
“姑娘,别挡在这儿,快点让让!”一个陶工扛着一大桶的坯料,对着她的耳朵大嚷。他刚从外头回来,只知道少主来场里巡视,却不知道眼前的小女人,就是南宫家刚上任的少夫人。
银银连忙让开,低声道歉,闪身躲到旁边去,还用小手拍拍烫红的粉颊,强迫自个儿专注些,别再胡思乱想。
唉啊,她到底在想什么?!
南宫远对她来说,虽然是个救命恩人,又兼任提供她睡、提供她住的善心人士,但是感激归感激,不能跟婚姻大事混为—谈。她可不愿意将错就错,对他以身相许,嫁给他做妻子。
毕竟婚姻不是儿戏,为了恩情而成亲,实在太过荒谬了些,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