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因已出嫁,反不能常来,只能暗暗打发下人来照料。
薛家的消息瞒不过人,不过几日满城皆知。
甄家娘子知道后,暗暗称快,虽说薛家没有打骂过英莲,但若不是薛蟠,英莲跟着冯渊,虽说依旧为妾,但是冯渊立誓不好男风,也不再娶妻,比跟着薛蟠强得多。因此,甄家娘子并没有将此事告诉英莲,她现在同金旺夫妻和睦,甄家娘子不想她为薛家想起往事。
倒是凤姐心中恼怒,此时因父亲降职,暗恨薛家,不由得向贾琏抱怨道:“天杀的贾雨村,真真是个打不死的野杂种,咱们家几时对他不好了,竟这样说,弄得我父亲为此降职,真真不该管薛家的事情。”
贾琏听了,道:“那个贾雨村,我早说不好了,偏老爷同他好,这会子这样对岳父和二老爷,指不定明儿就说老爷的不是。”
凤姐忙道:“那你跟老爷说说,让老爷远着些,我可没忘记上回那石呆子的事儿。”
贾琏眉头紧皱,点头道:“只怕我说了不管用。”
凤姐叹道:“总得去说说,不然后悔都来不及了。”
贾琏点点头,去了。
凤姐叫来旺儿媳妇,问道:“咱们从前的那些账篇子可都烧了?”
凤姐学乖了,急于抹平往日所为。
旺儿媳妇悄声道:“我亲自看着烧的,那些印子钱的账册都化成灰了。”
平儿和丰儿在一旁点头,她们都是亲自瞧着的。
凤姐道:“如此甚好,可不能流露出一点子出来,往日包揽诉讼的事情一时半会怕是抹不平,且先将这放账一事抹平。”
旺儿媳妇忙道:“外头都叫旺儿打点了,不会牵扯到奶奶的头上。”
凤姐听了,遂放下心来。
第二日,凤姐去拜见黛玉,说起此事,道:“家里一年不如一年,我瞧着心慌,对往日之事也是后悔莫及,唯恐报应到我儿女身上,妹妹替我出个主意,我该当如何是好?”
黛玉闻言一笑,道:“大嫂子怎么想起来问我了?”
凤姐叹道:“我只信妹妹的话,别人我才不信呢。我瞧着家里寅吃卯粮,也不知道能支撑几何,偏我父亲又降了职,也不知道明儿老爷太太如何看我,我往日作孽甚多,原不信阴司报应,只是一双儿女实在不放心,因此来求妹妹给我指一条明路。”
黛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凤姐苦笑一声,道:“妹妹也知道,往常我对老爷太太都不好,现今因为葵哥儿,老爷太太方对我好些,其中也未尝不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瞧瞧宝丫头罢,从前太太对她和薛家姑妈何等亲密,如今薛家事败,太太待她便不如从前,宝丫头那样会做人都落得如此,何况我呢?素日尖酸刻薄,没少打骂惩处下人。”
黛玉问道:“宝二嫂子如今不好?”
凤姐道:“哪能好?薛家就这样败落了,薛家姑妈全靠她养活,太太嘴里不说,不过因为和薛家姑妈是姐妹,若不管,面上过不去,可是看着宝丫头拿着梯己养活薛家姑妈,她嫁妆本就不如琴妹妹,太太现今越发不满了,单是丫头就给了宝玉两个放在屋里。”
黛玉吃了一惊,道:“那样顺心合意的媳妇,太太也嫌弃?竟管着他们房里的事情。”
凤姐笑道:“妹妹当天下的婆婆都跟周太太一样好不成?”
黛玉想起王夫人和邢夫人,叹息道:“宝姐姐那样有本事的人,竟也如此,真真是世事无常,可惜了宝姐姐的心性,寻常男子都不及呢。”
凤姐道:“妹妹别感叹别人如何,且先给我出个主意罢。”
黛玉想了想,道:“依我说,眼前的事儿和从前的事儿是抹不平了,不如替子孙打算。”
凤姐听了,忙问如何留。
黛玉道:“俗语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谁也不能知道日后的是是非非,就是我们家,当年不也出了大事?祭田不必充公,即便将来出了事,子孙也有个栖身之所,你不如回去多置办一些祭田,横竖这些将来都是葵哥儿的,他是长子嫡孙,还怕别人夺去不成?”
凤姐听了黛玉的话,蓦地想起秦可卿死时托梦的话来。
黛玉看她怔怔出神,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若是觉得不妥,你便不听。”
凤姐回过神来,道:“我只是想起往日也有人这样跟我说过,只是我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