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道:“咱们先去老宅,一会子在老宅陪着祖父和祖母们用饭,自己家里的事情回来再料理不迟。”
雪雁微微颔首,由着他拉着自己出门,并没有带上小兰和翠柳。
赵云对路边向自己问好的乡邻人等点了点头,然后对雪雁道:“镇上乡邻十分淳朴,日子也过得并不奢华,咱们家只仅次于江大财主家和我外祖父家,且咱们家离老宅并不甚远,因此步行过去便好,若是驾车,虽然轻便,却难免惹来一些闲话,你千万担待些。”
雪雁笑道:“放心,我岂能不知入乡随俗的道理?”
赵云眼里闪过一抹赞许,又道:“等从老宅回来,我将家里的东西和钥匙都交给你管,去了成亲的花费,加上各处的礼金,大概还有四百两上下,都给你收着。咱们家在京城里有一处宅子,一共前后两进,离周家不远,先前赁出去了,一年有二百两的进项,还有十顷良田,只是京城附近的好地都被权贵所占,所以咱们家的地离得远,足有三百里,平时都交给佃户耕种,一年收两季租子,约莫五六百两的进项。”
雪雁听了,满心疑惑,她想起自己二百亩地一年收了二百两银子,是因为交了税,但是从前听赖家说过,紫鹃一百亩地一年的进项是二三百两,如何赵云五百亩地的进项只有五六百两?他还不必交税呢,竟和自己的差相仿佛,不知不觉问出了口。
赵云叹了一口气,道:“那荣国府对佃户盘剥极狠,我素有耳闻,兼之庄头也想得到好处,所以收的租子极高。你那姐妹的父母都是荣国府的管事,自然和荣国府一般行事,由此可见林淑人也是厚道人。咱们家的佃户过得也苦,一年一季一亩地不过打几石粮食,每逢天灾*时,连糊口的粮食都没有了,我没那心思盘剥得太狠,便只收他们一亩地一年一两银,好歹他们能过得丰足的年景,因那个村子的地都叫我买了,他们也机灵,并不敢叫外人知道。”
雪雁听到这里,由衷生出一种敬佩之意,毕竟百姓是最苦的,能略作相助,何乐而不为?此是善事,而非为名为利,何况赵云并不出仕,要名利何用。
赵云又道:“咱们镇上附近乡邻的田地多在我名下,不必交税,因此比别处的百姓富足些。说实话,我并不赞同这样的规矩,因为如此行事,导致达官显贵俱是广置田,多置房,门人经商,不交赋税,国库日益空虚,百姓愈加困苦,可惜我一人不能扭转乾坤。”
说到这里,赵云自嘲道:“眼下我也违了心意,受了乡邻之托,真真可笑,我说的那样动听,还不是一样不必交税,得了这样的好处,站着说话不腰疼。”
雪雁甚为赞同,安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是给百姓伸张正义,而是从国之立场所言。其实我也觉得一视同仁最好,因为天底下最有钱的正是达官显贵,他们置办了大片的良田,留下零星给百姓的都不是什么好地,若说天下百姓得其五,达官显贵亦得其五,但是达官显贵的数目岂能比得上百姓之多?若是和百姓一样交税,国库绝无空虚之理。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也是不忍乡邻受到盘剥如此罢了。”
听了雪雁的话,赵云顿觉惊喜交集,道:“你也赞同我的意思?”
雪雁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有理,我自然赞同,你若说得无理,我便是反驳了。”
赵云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道:“当初我如此言论,曾惹得老师和同窗嘲讽不已,都说我异想天开,若是读书上进为官做宰没有这些好处,怎么说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没想到,继周将军之后,竟然有你懂我。”
雪雁笑道:“你想得虽好,只是恐怕不易实现。”
赵云叹了一口气,道:“正是,我无法出仕,言论也不过是在嘴上说说,若想真的天下大同,岂是朝夕之谋。”
雪雁点头道:“没个百八十年,怕是不能的。”
赵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些,真真是家学渊源,你有如此见识,可以想象得到林淑人是何等样人。倒是我的造化,我本来只以为你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雪雁横了他一眼,既打算和赵云好好过日子,她自然会将自己的好处一一展示出来。
赵云见她眼波如水,心中一荡,只是赵家老宅已在眼前,便拉着她进门,道:“祖父和祖母现今同三叔一家住在一起,这些你知道,除了三叔一家,只有两个做粗活的婆子和外头的几个长短工,许多针线细事仍是由三婶带着弟妹等人料理。”
雪雁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及至到了上房外,早有人通报进去,牛氏和米氏婆媳二人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牛氏开口道:“老爷子和老太太正念叨着呢,可巧你们就来了。”
夫妻两个进去请了安,亦陪着两老用饭,因雪雁是新妇,得以上桌,并没有隔开。
正用着,忽听外面一阵吵嚷,婆子匆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老爷子,老太太,昨儿在云哥儿婚事上闹事的一家子又来了。”她深知赵家之事,也厌恶赵启一房,且他们被逐出宗族,亦不能再以二爷呼之,故有此语。
赵老爷子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他们还有脸再过来?昨天没被打够?”
赵云昨日已知赵启一家在自己成亲时闹事,立时站起身,道:“祖父,让我去料理他们。”
赵老爷子无力地摆摆手,道:“你打一顿出气便是了,别出了人命,他们倒没什么可惜的,只是你可不能惹事。明儿我跟族长说一声,叫镇上乡邻百姓都看着,他们若敢踏进镇上半步,腿打折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今天修,昨天还是二十分钟一死机,没能写完,好容易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