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拭泪道:“你替我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多年,再多一倍,你也是理当得的。”
雪雁听了微微一笑,等黛玉看了一回,摩挲着一座黄花梨木透雕的月洞门千工拔步床,叹道:“这张床我从小儿就认得,还睡过一年呢,是我祖母的嫁妆,原来父亲也私自留给我了,那些箱笼里的东西想来都是上好的,父亲如此,只恨我不能报答分毫。”
雪雁劝慰了一番,道:“一会子有人来搬东西,咱们先回去,我得好生洗洗澡洗洗头,瞧我这么一副样子,别吓着人了。”
黛玉转脸打量她一番,破涕为笑,道:“真真像从泥土里摸爬滚打一番出来的。”
说着,二人都上去,途中黛玉说道:“等东西都搬上来,带回京城了,父亲留给你的那些东西再给你,免得你一路带回去倒显得张扬了,叫人知道,有害无益。”
雪雁笑道:“我正有此意。”横竖不是在荣国府,不必害怕别人来觊觎,她打算此次回京之后,她私藏南珠留下的东西和自己的积蓄都会悄悄拿出来于这些财物放在一起,然后不再用这个虚无缥缈的须弥芥子了。
出来后,雪雁想了想,对黛玉道:“姑娘先带人回去罢,这些我得看着,免得碰坏了牙子,另外,也得一样一样点清了数目。”
黛玉皱眉道:“你洗洗澡再过来罢。”
雪雁扑哧一笑,道:“还怕人说不成?这样倒好,一会子干净了叫人看去可怎么好?”
黛玉听了只好答应,回身命两三个丫头婆子在这里陪着雪雁,自己回去后也命人送了纸笔书案过来,既要登记入册,自然不能凭空写字。
赵云很快就带着一干护卫仆从小厮约莫四五十人过来,紫鹃传话给了二门的小厮,小厮再去赵云那里说,听到这个消息,赵云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手里的墨汁滴到了纸上一团黑,他怎么都没料到林如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私藏十之二三的财物于库房底下密室。
赵云忽然想起周鸿来,莫不是他早已知道了?难怪长乾帝答应他请假。他们既然让人去搬东西,想必是打算告知世人了,不知是不是长乾帝的意思,赵云忽觉有趣。
走进库房,见到雪雁,赵云顿时一怔,虽然尘土满头满脸,但是难掩俏丽本色,他一眼就认出了是上回在周家角门处遇到的少女,没想到她竟是黛玉身边的丫鬟。
雪雁福了福身子,道:“我们老爷留下这些财物乃为我们奶奶傍身之用,藏于此已有多年,好容易才回老宅一趟,势必要带回京城添到我们奶奶嫁资之中,有劳各位辛苦些,将东西搬上来,等料理完了,我回我们奶奶一声,叫厨房里送上好酒好菜请大家吃。”
赵云忙道:“当不起姑娘一句有劳,这些事是我们该做的。”
雪雁笑道:“别人还罢了,赵先生却非下人,哪里该说理当二字?必得好生谢过才是。”
赵云听了这话,又见她对自己无所畏惧,似乎全然没有看到自己脸上疤痕似的,不觉一愣,看了她一眼,转眼瞥见两个小丫头惊恐地看着自己,便知是自己脸上伤疤作祟,不由得心中一叹,道:“如今就先搬上来罢。”
雪雁当前引路,带人到了下面,道:“都在这里了,请各位仔细些,别碰坏了。”
见到这么多东西,众人目眩神夺,惊叹不已。
赵云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大人为林淑人如此,可见苦心。”说毕,吩咐众人一件一件往外搬运,切记小心谨慎。
雪雁又是一礼,道:“既有先生在此,我便上去了,等东西搬上来,还得一一登记。”
赵云作势道:“姑娘请便。”
雪雁回到上面,就在入口不远处设立一案,坐着案边登记,具体数目自然不好记,也不会叫人打开箱子查看里面的东西,只是按着大件记录,并记录箱笼数目。
雪雁一去,下面的护卫已经回过神了,凑到赵云跟前,说道:“这林大人可真是深谋远虑,竟然还给女儿留了这么些东西,既然方才那位姐姐说算在大奶奶的嫁妆里,咱们将军真真有福,不说大奶奶一向有情有义,单是这份嫁妆,比公主都多呢!”
赵云推了他一把,道:“快住嘴,这些话也是咱们能说的?你莫忘记了,家财再多又如何?毕竟林家只有林淑人一个女孩儿,再多也是理所应当。快去搬东西。”
众人立时忙活起来,由外及内,一件一件往上搬。
当有人看到一口箱子不大,正要一人抱起,不想那箱子竟然纹丝不动,吃惊道:“赵先生快过来看看,这箱子不大,却如此沉重,装的怕是黄金罢?”
赵云过来一看,箱子都有锁,确实不大,推了推,道:“是黄金,一箱约有百斤重。”
众人听得咋舌不已,细细一数,共有十一口箱子,说道:“一箱百斤,便是一千六百两,十箱一万六千两,一二十万的银子呢,难怪都说荣国府的大观园是林家的钱建造的,听说,林老爷留给大奶奶的这些只是林家阖府家业的十之二三。”
赵云并没有言语,只指挥众人将东西悉数搬运上去,堆放在上面几个库房里。搬运之时,赵云亦在心中估算,虽不知一些上锁的箱笼中装了何物,但是沉重者乃为黄金或是陈设器皿,轻便者必定是名家书画孤本,皆非寻常之物。
忙到了傍晚,方色、色妥帖,雪雁再次向众人道谢,赵云连称不敢,带人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