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道:“像是在那里见过似的,你父母家人可跟着林姑娘一同进京了?”
抱琴既是元春之婢,容貌自然出色,眉眼妍丽,在宫内耳熏目染多年,年纪又比众人大许多,自比荣国府内诸婢多了一种雍容之意,引得众人十分钦羡。
雪雁淡淡地道:“自小跟我们姑娘,并不记得家乡父母。”
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多得很,雪雁不认为自己一个被卖进林家的小丫头能巧合地碰到血亲,就是府里头谁不说香菱长得像秦可卿?说晴雯眉眼像黛玉?这一回进荣国府后,雪雁气度大改,府里常有人说她眉眼上有几分像凤姐,故此对于抱琴所言并不在意。
雪雁此时此刻不知道永昌公主曾与张氏说过看她有些面善,张氏亦有此观感,抱琴已是第三个如此说了,不然她心中早有疑虑,不至于错过多年才得知真相。
抱琴听了,不禁有些叹息怜悯。
雪雁低头坐在下头拈果子,她有什么值得叹息的,不记得家乡父母倒落个干净自在,世人重男轻女,她自小被卖,想来不得父母之疼。倒是抱琴如今在丫鬟中高高在上,只觉得容光焕发,无人能比,却想不到将来元春薨后,她这个丫头不知道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一时抱琴的爹娘来院外见抱琴,抱琴忙出去,不免一阵抱头痛哭,众人忙解劝不迭。
雪雁在里间没有跟出去,轻声道:“原来她父母还在家中。”
司棋留在屋里叫小丫头舀热水来预备抱琴一会子洗脸,叹息回答她道:“这是自然,她父母兄弟在府里,父母又是管事,在老太太跟前也体面,她在宫里服侍姑娘自然尽心尽力。”
雪雁一听,了然不语,又是一场骨头分离的场面,抱琴父母留在荣国府,她在宫里对于元春必然不敢有所背叛,这些老人精,真是一言一行都有所计算。
过了一会儿,抱琴进来,司棋忙起身带小丫头帮她重新梳头净面,收拾妆容。
抱琴笑道:“失了礼,叫妹妹们见笑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黛玉等人进了贾母正室,皆以国礼拜见贵妃。
元春端坐上方,忙命快起,各叙阔别寒温,见钗黛二人生得一如娇花,一若纤柳,非自己姐妹所及,不禁赞叹不绝。黛玉偷偷打量元春,只见她气度高贵,宫装华丽,在灯光之下更显雍容非常,别人瞧着羡慕,黛玉却是伤感,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宫门。
抱琴等上来磕头后出去后,余者宫娥彩嫔执事太监都有宁国府和贾赦之院招待,元春命只留三四个小太监答应,母女姐妹们深叙离别情景,家庭事务私情。
元春先问起宝钗年纪岁数几何,夸赞了一番,又问黛玉的,末了道:“听说妹妹身边有两个永昌公主府出来的教习嬷嬷,我在宫里早听说了,亦见过,这两位嬷嬷礼仪极好,连皇太后都称赞,妹妹好好跟两位嬷嬷学,多善待她们些。”
黛玉起身应是。容嬷嬷和张嬷嬷待她极好,就算元春不说,她亦会善待之。
贾政带着阖府子弟隔帘请安,黛玉忙退到一边,安静地听着女父对答,一个是情深意切宁享天伦的女儿,一个是兢兢业业满口忠君的臣子。
行过礼后,贾政等退出,接下来筵宴游园,做完诗,听完了戏,赏完金银锞子新书等物,已经到了元春起驾回宫之时,黛玉瞧着元春含泪上舆,回来与雪雁道:“瞧娘娘的形容意思,宫里怕不自在呢!”
外面无数热闹,雪雁都不在意,只看着元春赏下来的东西,宝玉钗黛三春皆是一样,丫鬟中只有贾母、王夫人和诸姐妹房中有,一共表礼二十四端,清钱一百串,分到她们房里的只有表礼二端和几串钱,听了黛玉的话,道:“一言一行都有人留心,哪里像在家里?”
黛玉听了,不由得一阵长吁短叹。
雪雁道:“听说姑娘们在里头做的诗,娘娘叫三姑娘誊抄出来给老爷们看了,老爷都赞姑娘做的诗好呢,还说那首杏帘在望的诗不像是宝二爷的口气,前三首倒罢了。”她知道原著上稻香村的诗是黛玉替做的,不知这里是否依然。
诗词誊抄出去时,贾赦贾政等人身边还有清客族人,只怕会传出去。
雪雁倒是不甚在意,清代许多女词人女诗人第一才女什么的诗词歌赋若没有外人传抄,怎会流传后世,她们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呢,看来大户世家似乎于此不是十分严谨,她毕竟没有这个时代深刻的烙印,挺希望黛玉能做第二个李易安。
黛玉扑哧一笑,面上有些得意,道:“你没见他那个可怜样儿,急得一头是汗,脖子上青筋都挣出来了,越看越觉得他已经后继无力了,我遂替他做了这一首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