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灭峰中。
温情愁缓步下山。
山风吹拂着宽大的衣摆,似是掀起了一片霞彩。
孟炎学会御剑而行不久,便一门心思地在同门跟前显摆。他遥遥地望见了温情愁的身影,眼中泛过了一抹惊艳。可下一瞬,便有一股强悍的力量砸在了他背脊上,将他连人带剑给推了下来。他飞得不高,跌下来却是极为凄惨,脸朝着地面,几乎陷入了土坑中。等到他将脑袋拔出来,哪里还有玉面少年的风姿?
&ldo;何人胆敢在我断灭峰上空御剑飞行?&rdo;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砸得孟炎头晕目眩,他忘记了断灭峰的规矩。等他咽下了内心的难堪,那道红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温情愁自然是瞧见了故作风流的孟炎。
她知道此人是慕声的师兄,知道他被逐到外门又被宿雪道君收为亲传的经历。
但是她并不想多看这种人一眼。
三花不知道如何了,虽然妖兽的血脉觉醒了,但也是最弱的一等。
好在可爱娇俏,能够逗人开心。
温情愁沿着石阶走动,她的步履看起来缓慢沉稳,可一眨眼身影便已经百丈远。
慕声正在浇灵雨。
她找人制作了一张带轮子的躺椅,让三花牵着,八块灵田之中转动。她掐着决施灵雨,等到八片灵田都沐浴在灵气之中,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了温情愁诧异的神情。慕声的面容有些僵硬,眼眸转动着,似是在找寻借口。
别人将三花寄养在她这儿,她却让三花干活,这的确有些不好。
但那不是因为三花的伙食费还没到,只能够靠劳力抵债吗?慕声想着,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打了个稽首道:&ldo;温师姐怎么过来了?&rdo;
温情愁收回了落在三花身上的视线,微微一笑道:&ldo;我来送灵石。&rdo;
慕声面不改色地将绳子一收。
三花抖了抖身上的毛发,优雅地舔了舔爪子。它到现在唯一学会的法术就是除尘,因为只有如此,它才能够跳到慕声的怀中。
听到了&ldo;灵石&rdo;两个字后,慕声的腰背更挺直了,她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道:&ldo;麻烦温师姐跑一趟了,下回若有事情,让道童来即可。&rdo;
温情愁凝视着慕声,慢条斯理道:&ldo;不麻烦。&rdo;顿了顿,又道,&ldo;你在浇灵雨?&rdo;
慕声正色道:&ldo;正是。灵田中草药需要妥帖地安排的,一丝一毫都不能减少,当然,也不可多。&rdo;
温情愁神情有些怪异,怎么都算不上&ldo;妥帖&rdo;二字吧?但是她的神色收得快,不甚注意她面容的慕声自然没有瞧见。&ldo;倒是辛苦慕师妹了。&rdo;温情愁笑了笑,又道,&ldo;师妹打算一直在这里照顾灵田么?&rdo;
慕声闻言警觉了起来,她盯着温情愁半晌,应道:&ldo;不可以吗?&rdo;
温情愁眯了眯眼,她故意道:&ldo;慕师妹这样的人才,当入内门才是。&rdo;
傻子才会进内门去受罪呢!慕声腹诽道。
她微微抬眸,抿唇一笑道:&ldo;如果我这般资质能够进入进门,恐怕玄门会嘲笑天衍宗没落的。&rdo;
&ldo;是么?&rdo;温情愁刻意拖长了语调,她的面上笑如春风,乌黑的眼眸中也没有冷冽。可慕声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警觉和不安,她筑基之后温情愁便来敲门问路,难不成是发现什么了?
慕声的眼神微微一变。
而温情愁将她的反应尽数收入了眼底。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坚持下去,她垂眸望着那装着轮子的躺椅,又道:&ldo;慕师妹真是奇思妙想。&rdo;
慕声的神情一僵,这是在警告她还是如何?她索性往那躺椅上一坐,淡笑道:&ldo;山川如此,何不尽情享受?天地无常,我总要对自己好些。&rdo;
温情愁闻言笑容更盛,像是天地间的桃花在春风号令下同时绽放。慕声有些失神,而就在这一刹那,温情愁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指尖搭上了椅背。她推着躺椅往小院子的方向走,还打起了袖子替她遮住刺目的烈阳。
乖觉而又熨帖,像是乖巧的阿愁。
不过下一刻,慕声就被那一片红影给晃醒,耳畔蓦地响起了温情愁的话语:&ldo;那我改日送师妹一头白虎拉车?&rdo;慕声闻言身体紧绷,她道:&ldo;无功不受禄,多谢师姐的笑意。&rdo;片刻后,她又笑了笑道,&ldo;白虎我可养不起。&rdo;
&ldo;这样啊……&rdo;温情愁的语调中似是藏着遗憾,片刻后话锋又是一转,她道,&ldo;你同孟炎的关系很好吗?&rdo;
听到了&ldo;孟炎&rdo;两个字,慕声的心中警铃大作!几乎忍不住从躺椅上弹跳而起。她抿着唇,冷冷地笑。倒是为何,原来也是陷入了花言巧语中的人。她是替孟炎来的?慕声抿着唇不说话,温情愁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是感知到倏然冷凝下来的氛围。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沉默了半晌,才道:&ldo;我出门前见到了他。&rdo;
&ldo;然后呢?&rdo;慕声的语气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
推着躺椅前行的温情愁脚步一停,她抬眸又看到了&ldo;山川无缺&rdo;四个字,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将那股浮动的思绪压下,她笑道:&ldo;然后他就跌了个狗吃屎。&rdo;
&ldo;活该。&rdo;慕声哼了一声道,她掀开了温情愁的袖子,一跃而起。手一挥将躺椅收入了储物袋中,她瞧也不瞧温情愁一眼,便往内屋中走去。仿佛门外的美人只是个推车工具人,用完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