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一定会有第三种结果。”
李捷发出一个短促的笑声,“坦白地说,不可能。”
韩珍闻言一怔,随即毫无预兆地挣扎起来。
他从不奢望李捷为了帮他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若果他真有这样打算他也不肯。他只希望李捷能给自己指条出路。可是他的反应却这么让人难过。
一时间,他突然悲愤起来。不错,他早在李捷心里的确比别人多些分量,可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李捷想要把自己留在身边,不过是想在憋闷的时候有个人说说话罢了。而他却不会为了个说话解闷的人费心思!
韩珍是个身材高大体魄强健的青年,纵使一时没想起用内力,但气怒之下的一身蛮力就已经让人难以招架了。李捷心知自己在体力上没有丝毫优势,索性放手连退两步。
夏微等人眼睁睁地见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个好整以暇,却隐隐有些紧绷的味道;一个神情激动,说不清是失望、难过还是愤怒。
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下,所有人都不由得又往后退了几步。
李捷迎着韩珍的眼睛,坦然道:“虽然我现下势头正盛,可到底缺少根基,只能顺势而为。”
韩珍讥讽道:“坐山观虎斗?”
李捷依旧一派坦然,“兴王一意拉拢于我,到时或许他肯卖我个面子放过你。即便他不肯,单你一个人我也有把握偷换出来。
129、第一章 决裂 …
而且,宋文与你交好,不至于眼睁睁看你送命。至于韩骥他们,一早被兴王盯上了,我救不了他们。”
韩珍急怒道:“若他们都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独活?何况宋文一早就和我绝交了。”
李捷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他?怎么可能?”
韩珍苦笑,“我离京的前一天,他单把我约到城外寻了个偏僻树林喝了一天酒,然后就割了片衣角给我。”
李捷若有所思,问:“他怎么说?”
“他说我们两家分属不同阵营,早晚要对上。与其到时候对不起朋友,不如趁早先做个了断。”韩珍一直避免想起那件事,此时提起心里就忍不住又是一阵酸痛。
“然后呢?”
“他让我多加小心。”
“还有呢?”
“没了。”
李捷瞪着韩珍,很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你为什么不追问下去?他一定是看出什么端倪!天,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韩珍笑了,很有种悲伤惨淡的味道,“……我不想让他作难。再说,就他那性子,兴王不会让他参与什么阴谋的。他既敢约我见面,必然清楚自己没什么能让我问的。何况我当时觉得韩家没什么把柄让人抓,再说我也没想到泰王会……至于你,”他看看李捷,“我若一早告诉你就能改变你此时的决定吗?”
李捷沉默片刻,耸耸肩。
韩珍对李捷的反应失望透了,灰心之余难免些怨愤,“我当你理智超脱,没成想你也不能免俗。只是自古逐鹿中原的英雄虽多,到底大都是惨淡收场。你也好自为之吧。”
李捷突然笑了,“当个一统天下叱咤风云的秦皇汉武当然够刺激,若条件实在不允许,作个纵横沙场的霍去病也可以。我只不过总得为这多出来的一世找个目标,九五至尊如何,惨淡收场又如何?胜负于我无关紧要,享受弈棋的过程才是真。何况,”他昂首一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间又有何人配让我对他俯首称臣?”一脸傲然,睥睨众生。
韩珍怔视眼前这人,脑中轰鸣,一片混乱,嗫嚅半晌只说得出个“你”字。
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李捷的真实想法。他们生活的这片天地,不论是青天红日黄沙碧草,还是骏马兵戈号角旌旗,在他心里只是一幕幕逼真的场景;而他们周围的芸芸众生不论帝王将相贩夫走卒,还是血脉至亲部下敌军,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件件逼真的道具。
他可以很投入,不论是女扮男装卧薪尝胆,长袖善舞虚与委蛇,还是气壮山河浴血沙场……
可最终,他究竟是手握江山君临天下,还是成了乱臣贼子遗臭万年,与游戏过程中的酣畅淋漓一比却成了末节。就像很多人都喜欢玩游戏,玩的时候废寝忘食走火入魔,最后呢,赢了固然振奋人心,若是输了……呵呵,游戏耳,输就输了。所以,他在乎什么风云变色血流成河?那岂不是更逼真更尽兴?
就像他自己初到这世间,有整整十年一直觉得这不过是黄粱一梦。周围的人和物再熟悉,都会在不经意间突然让他生出一种违和感,直到他想起自己前世死前情形,这种情况才算罢休。从那天开始,他才开始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开始真正去接受了这一世的父母兄姐。可是,只要融入了,他就没法漠视山河破碎血雨腥风;只要接受了,他就无法坐视至亲好友,坐视他们……
韩珍哆嗦着嘴唇,心痛如绞,因此言语也刻薄起来,“原来只是玩玩,我正担心若你真的做了皇帝,继承人的问题可怎么解决?”
这句话正戳到了李捷的痛处,他立时冷笑:“坐个特立独行的皇帝也不错,百年之后即便天翻地覆又于我何干?”
韩珍讥讽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男儿当如是。’我一直记得你留下的这句话,只可惜你顶多能达到第一条,又何必费那番辛苦呢?”
李捷盯着韩珍,眼露寒光。
韩珍有些怕了,此时得罪李捷能有什么好处,不由放软声调:“既然都是玩,不如帮我把皇位玩到泰王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