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
“胡闹!”段天荣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睛,喉结剧烈起伏。十多年前的偶然一遇,他的确有对东方不败的嚣张和近乎不知廉耻的坦白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当下说出来的话给狠狠刺了一下。他20年前退任武林盟主以后那个白道盟首的位子上已换了三轮有余,然而不变的是他在武林中超然的地位和威严,随着岁月的流逝却愈发让人仰望。
他妻子去世后,除了他那个宝贝女儿在无人敢再他面前如此说话。
“你们并不合适。”他看到东方不败脸上显露出来的讽刺,稳了稳心绪,才开口道,“你若真的对他无意也罢,那样的话又为何要接受他的亲吻?”
白泉生可以是通缉逃犯,可以和魔教教主混在一处,江湖上本就多是非多纷乱,日后他回归山崖下的小屋隐居也好,想要继续住在段家也罢,甚至他若是愿意闯荡江湖他也可以为他铺平道路。现下名声响当当的侠客中,有些年轻时做的事情要比白泉生还荒唐的多,现在照样活得滋润,名利双收。但他就是不能和东方不败有那种关系,两个男人之间相爱本就不伦,何况对方还是臭名昭著的东方不败,一旦他们之间的关系被挑破,白泉生却恐怕再难于这世上立足。人言可畏,他不想他这么年轻就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乐意。”东方不败道,挑高了眉有些挑衅地看向段天荣。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其实有些过于冲动带刺,并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至少在寄人篱下的时候,不管对方是谁,他总表现得温和有礼,像兔子一样无害。
段天荣看向他,东方不败的面孔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此刻下巴微抬,眼带挑衅,好像正准备好了与他开战。
年长者于是开始觉得头痛,他可一点也不想看见这样……鲜活,情绪化到在他看来甚至有些幼稚的东方不败。
“你若只是想要复仇,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他说,“你不用再东躲西藏,可以及时获得任我行的情报动向,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几个好手任你驱使。”
“事情完了就回你的地方,莫再和泉生搅在一起。”
“你要帮我?”他可不相信就为了白泉生段天荣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想要他们断了关系自可打断他手脚,绑了他送到官府或者扔给满世界找他的日月神教。
这老头手段高明的很,自可做到那呆子看不出来的地步。
“当然不止出于泉生的角度考虑。”段天荣答,神色坦然。
“任我行行事疯狂,在被你关押的那些年里被一点点蚕食理智,变得愈发刚愎自用。几月前在龙洋镇疯狂屠杀早已脱离神教的旧日部署。那些人大多上了年纪,交情不错的就结伴住到那里,已不问世事多年。 ”
“倘若只是牵连者也就罢了,问题是他还将他们与相邻的而居的普通百姓杀了个干净。”
“已有人开始提议讨伐日月神教。”
段天荣带着点点愁苦的神色,摸了摸自己灰白的长须,“许是年纪大了,我已不想再见这样的打打杀杀。”一旦正式开战,不管是日月神教还是他们这边,都必将死伤无数。今早看到的那些个对江湖和未来满是向往年轻一辈,怕是也有一半要死在征途。
“你若是可以杀了任我行,重整神教自是大好。”
“你怎知我不会步任我行后尘?”东方不败道。他的过往记录也不见得比任我行好了多少吧?
“只要保证不扰我武林安危,随你干什么去。”他不在乎他夺回神教以后会不会大开杀戒,只要不像现在的任我行那样蠢到明目张胆地打着自家旗号,惹来纷争便好。
“倒是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他笑,段天荣宝刀未老,心机深沉一如当年。
“事情结了,那个混小子自没了借口与你扯在一起。”段天荣道,松弛的脸皮在昏暗的烛火下;老态尽显,“你亦不会主动留他吧?”只要东方不败不开口,他就有办法让那小子死心。
“自是不会。”那个人这样回答。
命运
白泉生这天睡得很饱,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流了一枕头的哈喇子。洗漱过后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晃悠了会儿,再次回味了一遍昨夜的亲吻,整理了一下心情,才乐颠颠地去隔壁屋里。
东方不败一般都起得很晚,这天却已整装待发,早早地就在等着白泉生一起去武林大会。他看起来精神饱满,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雄性味道。白泉生觉得这很难描述,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其实正低着头干着绣活儿的东方不败时,他给他的感觉像是正准备进攻的野兽,充满了侵略感。
“你起得有些晚了。”东方不败道,把手里快要完工的活计放到一边。红色的布巾上,一只吐着舌头留着口水的棕色大狗傻呵呵地咧着嘴正面向前坐得规规矩矩,狗爪子边是一根已经被啃掉一半的超大号肉骨头。
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说话的语调,微皱眉头的神情,都和平时一般。白泉生却觉得有什么内在的东西起了变化,面前的这个东方不败,已和昨夜的有了不同。
“走吧,去晚了不好。”东方不败站起身来,看到那个男人正瞧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一笑,低头瞥了一眼桌边上的那块布巾。他想了想,把它拿起来摊到白泉生的面前晃了晃,“我绣的。”
“像你么?”
“嗯?”
“送你了。”东方不败说,带着点调侃地味道,把东西塞到白泉生的手里,“你不是抱怨这几天天气转热了,看比赛的时候老有汗水刺了眼睛么?”
“……”露出一脸无语表情看向手里那只好像正冲着自己傻乐的大狗,白泉生微动了几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把东西收好。
“走吧。”他说,觉得也许真的只是自己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