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白泉生有点紧张,在这样的场合。在苦苦熬了10天以后,真正意义上的武林大会终于。贵宾席还是以那样颇为自命不凡的感觉孤零零地霸占了擂台下最优的位置,然而包围着他们的不再是那些喝着低劣烧酒抠着脚丫骂骂咧咧的粗鲁汉子,而是换成了穿着统一的衣服,笔挺笔挺地坐在小椅子上的各大门派弟子。
白泉生仗着自己现在是没见识的乡下汉子身份,近乎无礼地四下打量着。他很感兴趣地发现这些看上去清高自律的名门正派,其实私底下也暗潮汹涌的厉害。
峨眉派的姑娘们个个正襟危坐,掌门师太衣穿着青色的道袍坐在正中,和她的弟子们一样目不斜视,好像不是正身处于闹哄哄的大会现场。白泉生扫了扫那些女孩,多是十六岁的年纪,脸上却显出因长期的清修受戒而逐渐变得木讷,干巴巴如受尽苦楚因而内心坚强如铁石的老妇人的神色。他想起来毕倩圆圆的脸,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段瑞秋拉着他的袖子嘟着唇撒娇的娇俏可人,有些可惜她们正在花季,却未及绽放就已凋谢。
和她们一样显示出铁一般的纪律与苦瓜一样的无趣感的是对面是桐城派弟子。留着白白长须的老掌门坐在最后排的角落,所有的弟子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之感,表现出对于吵吵嚷嚷的现场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屑与厌恶。
白泉生不知道这样的座次安排是无心之失还是段天荣的恶趣味发作,峨眉与桐城遥相对望,他们的左右则分别是天安,赶马,青城和临水的弟子。这四个门派几乎就是全场50%的声音来源,乱七八糟的坐姿还有自带的瓜子蜜饯等等零嘴的果核皮屑散了一地。好像是故意要和边上沉默的峨眉桐城较劲一般,越是临近那两个门派的地方,说话的声音也就越响,扔下的垃圾也是越多,总是一不小心就越界飞到隔壁规矩坐着的峨眉或桐城弟子身上。
事实上白泉生有次转头的瞬间正巧就看到一个临水的女弟子几乎是嘟着唇半光明正大地扭过头,很努力地想要把嘴里的果核吐到隔壁一个年轻的道姑脸上。
过分活泼不守规矩的与死抱教条,严肃过头的都挤在了一起,剩下的到大多是些至少现在看来还算正常的门派,既不过分自命清高也不会显得太过没有教养,颇为自然地坐在自家的席位上等待比赛的开始。
白泉生估计这次的武林大会应该会很有看头,毕竟就排座位这件事来看,段天荣的安排很……妙。
“瑞秋妹妹,两位林少爷。”一个穿着真丝长袍的大胖子跑过来,向坐在他们边上的段瑞琪和双胞胎打招呼,“去年大会上一别竟是再未有机会相见,可是想死宝谭了。”他扭曲着脸作了一个看上去很痛苦的表情,白泉生弄不明白这到底算是在书法思念的痛苦还是单纯因为被脂肪包裹起来的身体而耐不住渐渐转热的天气。
“胖子啊,”段瑞秋道,低着头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显出兴趣缺缺的样子来,“是好久没见了。”
“我们也想你想得紧呀!”林小英道,和林小铺对看一眼,坏笑道,“奎秋派以身法轻灵见长,倒是不容易见到这么个大块头。”
“回去和爹说的时候,他还不信呢!”
“嗨,可别笑话我了,这不是我娘给逼的么?”宝谭从前边捞了张椅子坐下,“我也不想天天被些个师弟师妹们笑话呀!”
他出生巨商之家,祖辈靠着倒卖私盐起家,而今已是江都首富。可惜到了他爹这一代,生意是越做越火了,人丁却是渐稀,他娘一连生了8个女儿才好不容易有了他,全家给当做心肝宝贝真真是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养到七八岁的时候已经顶得上正常男孩十六七八的体重,他娘还老得意地向闺蜜炫耀自己养了这么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丘宝谭到了十岁的时候才终于拖不下去了,在爹啊,娘啊,姐姐啊,奶妈啊的一片哭声下给送去了城里最有名的私塾上学,他也就终于体会到排挤和歧视的味道。什么书本被撕啊,莫名其妙给人推池塘里啊,饭碗里吃出小虫啊……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半年以后风言风语终于传到了丘家,说丘家到了这代也终于走到了头,好不容易生个儿子还是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蠢胖子,书念不会,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出个声,就知道自己窝角落里掉眼泪。他娘于是怒了,气势汹汹地冲到先生那里把他接了回来,顺带赏了那个当着她面嘲笑他儿子的小兔崽子几巴掌。她也不知打哪儿打听道江湖上有个奎秋派,门下的弟子个个身姿轻巧,体态优美,于是又花了大价钱把他送了进去。
事实上到了奎秋见着掌门的那一瞬他就瞧见那老头看着他皱着眉微微摇头,他娘却恍若未觉,欢天喜地地回去了,留他一个再那里继续在私塾的受苦受难的悲惨生活。
“他们都不爱和我讲话。哥哥也就能和你们说上几句了。”丘宝谭抹了把汗,道。
“你要不到我们这来吧。我爹这可不兴排挤人那套。”段瑞秋道,给那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胖子倒了杯茶。
“我倒是想呀,可我娘能准么?”宝谭道,一口喝干了茶,抬眼作出好像才发现白泉生二人的样子“这二位是?”
“在下段瑞聆,这位是家兄段瑞民。”东方不败开口,低着头一副惶惶的乡下酸秀才模样,“家乡大旱,已三年无雨,特来投奔,蒙姑父大义,愿收留我二人。”
“还弄了这么好的位子给俺们来看武林大会。”白泉生接着道,因为那个几乎比他大了一轮的男人自称是他弟弟而一阵恶寒,“这放着以前,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哟,俺们个乡下汉子也能离这些个大侠离这么近!”
“哦,是远方亲戚呐。”宝谭道,上下大量了他们几眼,“段庄主乐善好施也是出了名的,不奇怪。”
“可不就是苦了我们几个么?”段瑞秋状似不耐地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非得要我们陪着。”
“可没劲了,拖着两个拖油瓶。”林小铺道,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白泉生看他们这样的反应,不免有些刮目相看。虽然段瑞秋和林家兄弟一再保证自己演技十足,绝不会露出马脚,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他们的表现如此出色。
那微皱的眉头,偶尔飘过来带些瞧不起和厌烦的眼神,拉着脸当着他们面冷嘲热讽的腔调……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三个死小孩是不是平日里见了段家庄过来逃难的真就是这幅死样儿。
“嗯,乡巴佬是挺招人厌的。”一直被欺负的胖子先生说,嘴里的脆果嚼得咔蹦咔蹦响,“要不跟我吧,我带你们玩儿,承德我也熟着呢。”
丘宝谭看上去对他们颇有兴趣,圆滚滚的胖脸上显出一种难得的光彩和自信来。
“不敢麻烦丘少爷。”东方不败道,“我们来能来看看武林大会就很满足了。”
“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