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跪在墓前,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几拜:“娘,我回来了。”
可他恨得不是家道中落后清贫的生活,而是那个男人无情的抛弃。
白宸的母亲名为白瑾梅,而父亲的名字,他大概自己都忘了,所以连姓氏都是跟的母亲。
十八年前,白宸的父亲徐晟涵抛妻弃子,离开了关林村,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举目无亲。
“娘,爹去哪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在白宸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喜欢站在家门前的那棵杨树下面,就好像那棵杨树就是她活下去的依靠。
“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每次,白瑾梅都只是这么说,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徐晟涵始终杳无音讯。
白瑾梅守了活寡,一开始,乡里还有人劝她忘了那个负心汉,早日改嫁,别苦了自己,又苦了孩子。可她不听,执着地认定了,徐晟涵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回来接他们母子俩。
慢慢地,劝她的人就少了,反倒多了些恶意诽谤的人。
“我娘说了,你娘就是一只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你也是个小杂种!”
“小杂种!小杂种!……”
“哈哈……真恶心!”
…………
“你们胡说!我娘不是狐狸精!”
年幼的白宸因为家里清贫,长得十分瘦小,时常受到同龄孩子的欺侮。
无关乎性本善与性本恶,而是环境造就了他们恃强凌弱的行为。
父母的言行从来都对孩子的心性起着启蒙的作用,若不是那些孩子的母亲心生嫉恨,甚至乎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样恶毒的言语,孩子又怎么会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些村落里的男人不过都是出于好心,看他们母子俩都体弱,下不了田,干不了粗活,帮衬着照顾着些,可一天两天还行,一年两年后,越来越难听的骂名,就在整个关林村中传遍开来。
他的母亲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而他则是没有家教的小杂种。
而这些,都是因为他父亲的狠心抛弃,若他家庭圆满,父母双双而在,又哪来这些流言蜚语?
每次回到家中,白宸总是带着一身的伤,而他的母亲却只是哭,在夜里偷偷给他擦拭着伤口。
他恨,恨父亲的狠心,也恨母亲的懦弱,若给不了他完整的一个家,又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忍受这样的苦痛?
直到十年前的一个雨夜,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煎熬。老天无眼,明明已经夺走了他这么多,却还是不惜毁了他残存的些许依靠。
那天,村里来了三个土匪,明明只要村民们扛起锄头,同仇敌忾,便足以赶走他们,可那些所谓“淳朴”的村民啊,却一个个紧闭着大门,任凭他到处求救,跪着哭喊,也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来。
熊熊的烈火吞噬了他的家,包括家门前的那棵杨树,也被烈火点燃,在夜色下,红色的光湮灭了他的全部。
这时候,村民们才纷纷出来,大呼“救火”,却也只是怕火势蔓延,殃及自身。
他就像了疯一样,哭着喊着朝着大火扑去,岌岌可危的小茅屋里,他的母亲在烈火的包围下,衣衫凌乱地躺在榻上,浑身都是点点的淤青,嘴角还带着嫣红刺目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