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说,从此我们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他张开嘴,声音哽咽着,变成了嗬嗬的笑声,他仰着脸,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唰唰地流淌。
桑尼的眼中,闪过烟花一样绚丽美丽的光芒,嘴角不住上翘,正要开口,窗帘突然合拢,将他的话截住。
他伸手去够窗帘,却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他倚在椅子上,垂下眼睑,一颗泪水轻轻滚落。
窗外,乔奇焦急万方地呼唤:“桑尼!你怎么不理我了?桑尼,我想见你……”
与此相反,房间内如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中,徐立勤凉凉地吩咐:“管家,把少爷扶上床,等他想通了再说。”
“不必等了。”桑尼沙哑地说:“爷爷,我这就筹备婚礼。”
徐立勤得意地笑了:“越快越好,那么,我可以见一见新娘吗?”
桑尼道:“没问题,管家请联络我的高中同学莉莉,让她尽快来一趟。”
“是。”徐强扭开台灯,退出房间。
祖孙俩一时相对无言。
桑尼平静地微笑,打破了沉寂:“爷爷,你把我关在黑暗里,让我回忆起一些旧事,父亲去世那年,母亲被逼离家出走,我追到大门,抱着她的腿哭,您不让我和她一起走,命人把我关进储藏室,里面又黑又小,吓人得要命,我心里想,祖父最疼我,怎么舍得关我,一定是佣人搞错了……”
徐立勤叹了口气:“我没料到,你会因此患上幽闭症。”
桑尼的脸逆光,轮廓晦暗不明,有一种遥远而妖异的英俊:“爷爷,母亲是您逼疯的吧?乔奇的神经比较强悍,不然也会重蹈覆辙,看来,爱上我们徐家的男人,真是不幸……”
第二部 小乔出嫁 暖夜
“混帐!你懂个屁!”徐立勤额头青筋暴露,手中拐杖重重点地:“为了保全徐家祖业,我付出了毕生心血,我绝不容许那女人带着徐氏股份,去投奔一个野男人!”
“我是不懂,”桑尼按着太阳穴,声音依旧清清淡淡如泉水:“徐家祖先打破种族樊篱,辛苦创下百年基业,是为华裔增光,在异国扬眉吐气,也为后世子孙造福,不再受人歧视轻侮。可是,有人却以守业为借口,迫害无辜,牺牲徐家子弟的性命、幸福和自由……如果祖先地下有知,恐怕无法安息,说不定会跳起来大骂。”
他偏着头,像儿时般温顺地瞧着自己祖父,伤感地叹了口气:“爷爷,到底谁才是徐家的不孝子孙?”
徐立勤脸上热辣辣的,想随便找个缘由发作,张了张嘴,竟哑口无言。
这时,管家回来禀告,乔奇等人求见。
徐立勤恨声道:“这个乔奇,真会找麻烦,徐氏的上游客户突然大量取消订单,是他和那个姓陆的搞得鬼吧?也好,我去会会他。”
“爷爷,请不要再伤害乔奇,”桑尼蹙眉,声音起了波澜,“否则,不会有婚礼,您也会失去唯一的孙子。”
徐立勤冷哼一声,忿忿下楼,见到乔奇没好气地问:“你打什么主意?”
乔奇的脸晒得像熟透的虾米,淳朴地笑了笑:“徐老先生,院子里的花草枯了,我申请来当园丁,只一个礼拜,可以吗?”
徐立勤一愣,没接话,陆先生也没跟上思路:“……”
乔奇等了会儿,诚恳地说:“徐老在为订单的事伤脑筋,我和陆先生愿意帮忙。”
徐立勤在商场上驰骋多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收起轻视之心,傲慢地问道:“你一个被驱逐出境的罪犯,能做什么?”
乔奇嘴角抖了一下,不慌不忙地答道:“我的记忆恢复了,原来,我并没有被移民局遣送出境,是阮旭送我回中国,前阵子,他交给我一片影碟,是关于老爷子您的……”
徐立勤使了个眼色,命管家带陆先生先退下,独自面对乔奇:“那碟片,我派人搜出毁掉了。”
乔奇依然憨厚无害的模样:“桑尼出事后,我把碟片烧录了几个备份,藏在不同地方,另外,我把完整版本保留在网上,放心,我使用了密码,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陆先生就会把这些资料公开,到时候,阮旭一定作证,供出你这个幕后黑手。”
徐立勤第一次正眼看对方。
乔奇此人其貌不扬,还是那副腼腆的山里人模样,又好像有些不同,眉目间山高水远的开阔,眼神清亮如镜,以前的局促怯懦不见了,谈笑间,倒显得从容不迫。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孙儿的眼光也不算太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