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今早收到书信后,我便立即将这里的情况修书一封交给了送信人,想必过不了几日便能送到叔宝手上。”老婆婆说着又扶起我:“你也不必自责,叔宝在信中已将当时你俩历经的磨难和处境都言明了,相信我那妹子看了也不会再责怪于你。此事你已尽力,无需在自责了,否则你们婆媳二人都病倒了,我怎么向叔宝交代?跟我回房歇着吧!早日把身体养好,这段时日卫府更需要你来操持!”
我抹掉眼泪,向她点点头,心里一股暖流涌出,她说的对,老夫人已经心力憔悴,卫府之中除了我就只剩下些仆役奴婢了,我不能再自责了,我要安排好一切,等卫玠回来。
我乖乖的让老婆婆扶着我,我们从祠堂出来,还未走到前院,突然发现迎面来了一大群人,仔细一看,那为首的竟然是王敦。
老婆婆见我神色不对,小声对我说道:“大将军先前已派人来传过话,要来吊唁仲宝。江夏说到底还是司马家赐给卫家的封地,即便他位高权重,也不得不来做个样子。你不要慌才好,好好应付就是!”
“嗯!”我回应她一句,缓缓停了脚步,等着王敦过来。
不出所料,他走到我面前便停下了脚步,冲我说道:“数月未见,舞兮你……竟然消瘦至此,想必是为了寻回兰陵公的遗体吃尽了苦头吧!说到底还是我这大将军无能,致使兰陵公……只是我到卫府许久,为何不见叔宝踪迹?难道他还未南归?”
我连忙向他回礼:“大将军不必自责,也不必多虑。卫玠之所以还未返回只是因为还未处理好清河之事,只因我身体抱恙才让我先行一步,不消几日便会回返,到时一定让他去将军府上拜会!”
王敦听了我的话,眉头一皱,目光扫过我肩膀上的箭伤,但却没有再说什么,点头示意之后便前往灵堂吊唁。因为我没有带回卫大哥的尸骨,灵堂内自然没有棺椁,只是设了卫璪的灵位来祭拜。王敦似乎也是知晓内情,没有多言,稍作停留之后便匆匆离去。
王敦前脚离开,我父亲后脚便到。我没有想到他会来得如此及时,我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接去了灵堂,一进门,就看见老夫人与他等候我多时。
他们两人脸色都非常难看,我不敢迟疑,连忙走了过去,向父亲和老夫人施礼。
“你也不必再拜了,我卫家是不会要你这样的儿媳的!今日我知会镇南将军,便是要他将你领回襄阳,从此再与我卫家没有半点干系。”老夫人出口阻止着我,言语是那般的生冷无情,字字戳人心。
父亲眉头紧皱,却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坐在灵堂前,没有看我一眼。老夫人也不理我,吩咐人准备好灵宴,父亲也不推脱,只是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
父亲喝起酒来就会没有节制,我担心他的身子,却又知道他心中苦闷,想必现在还在恼我,我也没敢上前劝说他少喝点,只能站着看着他,不一会儿,他便有些醉了。
我看着难受,终于走上前去,他却推开我,站起来对老夫人说道:“卫老夫人,舞兮自小便没了娘,跟着我这莽夫在军营里长大,养成了她这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性子!错不在她,全是我山简教女无方!”
父亲声音低沉,有些哽咽:“如今她犯下了弥天大错,要打要杀都由着老夫人您,我山简绝无半句怨言。只是天下人都知道我山简的女儿嫁入了卫家,如今你要我将她领回家,这世人会怎么看她?我山简就豁出这张老脸求老夫人原谅这孩子一回,让她在卫玠做牛做马、伺候您一辈子来赎罪可否?”
父亲说着说着竟然就要跪在老夫人面前,我怎么能看着他为我受辱,立刻对老夫人跪拜道:“我还未嫁入卫家,如果卫玠不答应我入门,我自己离开便是。一切由他回来再定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有半点怨言!”
见老夫人不理我,我只好站了起来,从怀里将之前从卫璪大哥首级上剪下的一缕头发递到了老夫人面前,眸中带泪,好不容易才说道:“这是卫璪大哥的头发,之前尚未来得及交给您!”
老夫人闻言,盯着我的手看了许久,然后将那缕头发紧紧捂住胸口,顿时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失子之痛是需要时间的,但愿一切都能好起来。
此时,灵堂上已经来了很多人,我转过身去,看了父亲一眼,对众人说道:“卫大哥至死没有向胡人屈膝,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丢了气节,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我很遗憾未能将他的遗体带回江夏好生安葬,让他入土为安!但我在此发誓,他日一定手刃刘聪为卫大哥报仇雪恨,为自己赎罪!若做不到,任凭大家处置!”
说完,我便在众人的目光下离开了灵堂,回了自己房间,等待着卫玠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