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间,一夜未眠,天一亮,我便被丫鬟叫去给卫老夫人请安了。到正厅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卫老夫人与父亲坐于上首,两旁各坐着数名老者,看来是卫家的几个主事。
抬头瞧远一点,见卫玠一席素衣站在卫老夫人身后,眉宇间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哀色,心想他还真会做戏,也不知这哀从何而来?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容貌与他有些相似,但却年长了几岁,这个男子应该就是卫玠的兄长——散骑侍郎卫璪。
正想着,丫鬟将我引进了厅内,按照父亲之前的吩咐,轻声细语地向卫老夫人和各位长者一一请安,在众人赞许的目光中缓缓走到父亲身后盈盈而立,却不忘向父亲做一个鬼脸,这次可是做足了大家闺秀的戏码,心里自然想得到他的认可。
“真是个水灵的丫头,有女如此,征南将军当真好福气!”卫老夫人笑着看向父亲。
父亲轻抚长须,看了我一眼,回道:“当不得老夫人如此赞誉,卫山两家数代交好,若夫人喜欢这丫头,那便按昨晚的议定,让这丫头留在府上,好生伺候您几日。”
“喜欢,当然喜欢!”卫老夫人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我是一百万个喜欢,不禁想要得陇望蜀,不止是想她留在府上,还想替我家叔宝做个主,喝了她这杯媳妇茶。”
什么?我如坠云端,根本摸不清东南西北。父亲和卫老夫人商议了什么?为何要我留在这无趣的地方?若要我每天都这么收声说话,迈着细碎步伐,还不得把我憋屈死?
父亲却不待我反对,大笑起来:“叔宝乃天下闻名之士,风神秀异,才华无双,舞兮得此良配,乃是天大的幸事,老夫早有此意,如今正与夫人不谋而合,这桩婚事就此定下了如何?”
几句话就将我的终身大事定下了?是不是有些儿戏?我赶紧扯了扯父亲的衣襟,却不想他根本熟视无睹,依旧和卫老夫人谈笑风生,恨不得今天就将我嫁了出去。
无奈,我又不能发作,只能去看卫玠,那张俊美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忧伤,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接触后,见他走到卫夫人面前,向两位长者施礼道:“母亲,山伯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舞兮姐姐乃是绝世佳人,我心中也甚是欢喜,但乐儿新丧,此事可否待日后从长计议?”
父亲见卫玠这么一说,立即说道:“叔宝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老夫与你母亲只是定下婚约,至于何时成婚等你替乐家丫头守过丧期再决定。但舞兮却要在卫家暂住些时日,若她有什么行差踏错,还望你好生看顾。”
“那是自然,全凭母亲和伯父做主!”卫玠冷冷的说道,我见他如此心里就来气,有什么了不起嘛,我才没有想过要嫁给他,既然不是今日成婚,我也就不再对他多言。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卫玠身上之时,我悄悄地在父亲耳边低语:“爹,为什么我要留在卫家,我想回襄阳!”
父亲这回没有不理我,反而大声说道:“胡人南下,襄阳首当其冲,战事一起不知几时才能平息,为父岂能耽搁你的终身大事?这卫家乃河东望族,自汉卫皇后起到今日,已有数百年不衰,得卫家庇护,为父才能安心征战。”
“爹爹,我才不要……”
“若你不愿意,为父便将你接回去,你别说想回去打仗,这个事没得商量!”
我见父亲语气坚决,当众人面前实在难以启齿,只能暗暗生气。
卫玠此时却突然开口:“山伯父之言,诸位长辈也都听见了,今日请诸位来,也是为了卫家的兴衰存亡。胡人残暴,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河东虽未陷落,但胡人马快,一日便能疾驰百里,谁也不知明天会不会就兵临城下。”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已经悄悄的落了我的脸上,俊眸中有着一丝担忧,继续道:“我想要说的是,卫家必须南迁避难,免招灾祸。”
“可卫家在河东数百年,直系旁支不下百户,加上丫鬟庄户,少说也有上千人,若要那么多人跟着你背井离乡,恐怕会引起骚乱。”一位长者起身反对到。
卫玠立马收回看向我的目光,直视长者:“此事确实难办,但邺城袁家的惨剧就在眼前,同样是数百年的望族,自以为能在胡人的铁蹄下安然自保,可到最后袁家一千三百六十四口男丁尽数倒在马刀之下,妇孺全被掳走,背井离乡难道会比亡族灭种更苦?”
他的话让我感触良多,人逢乱世,又岂能够安享现状。
那老者自然无语,另有一人又起身接着道:“卫家上千人,叔宝可曾想过哪里可以容身?难道就这样轻易将卫家偌大的田产、庄园弃之不顾?这么多张嘴,难道要去讨饭不成?”
“昨夜有上差自江南来,叔宝不愿意应召打战,皇上便封了叔宝为太傅西阁祭酒,赐吴地良田千亩、庄院美宅若干,足可让卫家安身立命。只待你们同意,叔宝便南下赴任,我等随行便是,名正言顺,哪里会引起骚乱?”这时,卫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