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五听出那人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坐起来,然后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往外面看了眼问:“就你一个人?”
二楼并没有点灯,黑漆漆的过道里,站着一个黑影,他警惕地将自己身体藏在楼下看不到的地方。
黑暗里,熊亮笑得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道:“二楼本来就只住了我们两个,现在楼下大堂没人,你怕什么?”
尹五皱着眉将他拉了进来,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熊亮看着屋内摇晃的烛台,悠哉地翘起脚道:“刚才你说谎了吧?”
尹五一愣,随即瞪着他的眼中露出杀意。
熊亮看着烛火映照下那张骤然变得阴森的脸,却一点儿都没被吓到,而是老神在在地继续道:“你不必这么看我,现在楼下住着两位大理寺的官爷,二楼只有我们两个人,若是杀了我,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做的。”
尹五腮帮子绷紧,拳头攥紧又放开,阴沉着脸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熊亮笑得奸邪:“我刚才就说过了,我知道那年火灾时,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想绸缎庄的尹老板,也不想让人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发家的吧。”
他故意加重“尹老板”这几个字,让戏弄的意味更重,尹五经过了愤怒不安反而冷静下来,问道:“你都看到了?”
熊亮点点头:“我虽然只是客栈的马夫,可对客人的事多少知道些,你刚才说了谎,火灾那晚,你根本就不住在你说的房间,对吧?”
没想到他说完后,尹五竟然笑了,然后他眼中冒出寒意,慢悠悠道:“难道你刚才没有说谎?”
他见熊亮的笑容瞬间消失,又嗤笑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过什么?”
此时在一楼的房间里,骆心慈听完秦桑说的那句话,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起来。
她苍白的脸上涌起因恐惧而生的潮红,手指用力绞着帕子,声音发颤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是当年真正纵火的凶手把我们捉来的?”
秦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当年那个纵火之人,下了那么大的功夫锁住门,又倒满桐油,必定是想把所有人一起烧死,不留一个活口。”
骆心慈吓得又不断流泪:“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桑朝她凑近一下,压着声道:“我猜是因为当时客栈里,住着他真正想烧死的人。他本来想把火灾伪装成一场事故,让那个被烧得半死的书生代替他成为凶手,书生死后,这事就再也无人知晓。可他没想到当时的客栈里会有人逃出来,十年后,也许他觉得你们有人会知道当年的秘密,所以就把幸存者捉了回来,用这个复原的涵香客栈,逼你们说出真话。”
她见骆心慈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背,道:“而且这个人,很可能通过伪装,藏在了我们之中。”
骆心慈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桑耸了耸肩,“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你们仅靠一面之缘记住对方的身份,可并不代表能把对方的样子完全记住。而且你们每个人都只是记得其中一个人的身份,那么真凶很可能就隐藏在逃生者之中,默默观察你们对当年之事的反应。至于他想找寻的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现在还没法得到答案。”
骆心慈满脸是泪,反握住秦桑的手,指甲几乎陷进她的手背,颤声问道:“那怎么办?我们会有危险吗?”
秦桑却显得很冷静,柔声安慰她道:“你只需锁好房门,保持警惕,我会和我的同侪坐在大堂守夜,若有事你一定要喊我们。”
骆心慈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秦桑便举着油灯离开,临走前为她点燃了烛台。
可微弱的烛光照的室内更加阴森,她抱着胳膊躺在床上,把整个人塞进被褥里,久久不敢出来。
杨遇此刻在大堂内巡视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看见秦桑拿着灯往地下走,连忙跟过去道:“我陪你一起。”
秦桑拿了水和食物,走到地下室那扇铁门外,把东西全递了进去,她并不确认房间里有没有准备吃的,为了不要冒险,她需要确保师父不会被饿死渴死。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敲了下铁门,果然听到门内有回应,然后她柔声道:“师父你别害怕,明日就能救你出来。”
房内传来框框的锁链声,秦桑觉得师父是在为自己担心,连忙道:“放心,我身边有个很厉害的人,他会保护我的安全。”
很厉害的人杨遇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明明两人身处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他并不会生出什么不自在的感觉,反而觉得与她十分亲近,有着难以言说的安定。
等到两人回到大堂时,那盏油灯已经快要燃尽了,杨遇拿出几根烛台道:“这是我在其他房里看到的,靠着这几根烛台,应该能撑上一晚。”
秦桑点头将烛台点燃,杨遇看着她眼下的一片乌青,道:“你若实在困倦,便回房歇息吧,这里我来守着就行。”
秦桑却摇头,道:“还有许多事没有想明白,这几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可能是当年的凶手。”
杨遇挑了挑眉:“你也听出他们话中的漏洞?”
他虽然不曾参与审案,但是在军中也捉到过许多细作,自然能看出说谎之人的神态,刚才那几人神态极不自然,必定是说了谎话。
可他们各个都心怀鬼胎,都不是能随意袒露真相的人,唯有官夫人骆心慈最为单纯软弱,因此秦桑第一个就选了她单独问话。
这次试探后发现,她确实对当年的真凶一无所知,只是对随意指认了凶手感到愧疚,秦桑揉了揉脖子,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地道:“你说,那人做了这么多事,究竟想要做什么?”
杨遇正想同她讨论几句,可低头看她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摇头笑道:“怎么睡得这么快。”
他怕秦桑会着凉,将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可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觉得头晕目眩,然后有种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可还没来得及咬舌尖让自己清醒,就一头栽倒了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