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闭上眼睛、掩着耳朵,把一切让她不舒服的事情全部阻挡在外,不闻不问不去想。这些都与她无关。
&esp;&esp;对,她要当乾乾净净的旁观者。她既不会助长邪恶,也没必要热血的参与圣战,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她只是个最纯粹的路人,别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她可以自信满满的回答:「不知道、不清楚、不要问我。」
&esp;&esp;就算看到一大群人拿着蛋糕突然出现在葛茉面前,她也能平静自持。
&esp;&esp;就算看到葛茉又惊又喜、遮住嘴巴,给了杨雅文一个大大的拥抱,她也能平静自持。
&esp;&esp;就算看到杨雅文突然把蛋糕砸到葛茉脸上,她也能平静自持。
&esp;&esp;就算看到一群男生女生突然蜂拥而上,把装在纸盘子上的刮鬍泡、酱油、番茄酱,全部砸到葛茉身上,她也能……平静自持。
&esp;&esp;就算看到女生们嘴巴上讲着生日快乐,下手却毫不留情、正对着葛茉的脸。
&esp;&esp;就算看到脏兮兮的葛茉虽然脸上笑着,用手保护着自己的头,却还是被朱书瑜用蛮力拉开了手,她……
&esp;&esp;「无、无聊。」陈湘伶小小声的说。
&esp;&esp;陈湘伶的声音太小了,没有任何人听见。眼前那些人就像失心疯的野兽,见了血、杀红了眼,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esp;&esp;明明戏还没落幕,陈湘伶却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手脚不受控制的在颤抖。她觉得自己根本是疯了。
&esp;&esp;要不是疯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做出这么勇敢的事情。
&esp;&esp;「无聊!」陈湘伶大喊,用整间教室都听得见的颤抖声音。有些人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来看着不解风情的她。
&esp;&esp;但那些围绕着葛茉的人们过于兴奋,好像依然活在七彩斑斕的另一个次元一样,浑然不知试图砸碎萤幕的陈湘伶。
&esp;&esp;陈湘伶推开人群,或鑽或挤,身上也沾了一些雪白的泡沫、血红的番茄酱、墨黑的酱油,终于来到了狼狈不堪的葛茉的身边,挡在了朱书瑜的面前。
&esp;&esp;朱书瑜终于停下了动作。比自己高大的朱书瑜瞪着陈湘伶,凌厉的眼神在质问她:「没人邀请你,你在这里干嘛?」
&esp;&esp;笼罩在朱书瑜的影子里,陈湘伶怕死了,像是新生小鹿独自面对猎豹。面对万难,她只有一招──就是掩耳闭目的逃避。所以她低着头,故意不要迎上任何人的视线,只是往身后伸出手摸索,然后握住了葛茉的手。
&esp;&esp;回应似的,葛茉也握住了她的手。拉住后,陈湘伶就开始往人群外围走。
&esp;&esp;「喂,你──」是杨雅文的声音。
&esp;&esp;「无、无聊!」虽然低着头,但陈湘伶继续大喊,喊到声音都有点破了。高频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听上去有点毛骨悚然。
&esp;&esp;如果有人还想朝着两人砸东西,陈湘伶便一边伸手格挡,一边疯魔似的大喊着:「无聊!无聊!」
&esp;&esp;不知不觉,大家都不再动作。来泼冷水的陈湘伶疯了,疯到有点奇怪,让人望之却步。
&esp;&esp;眾目睽睽之下,陈湘伶牵着脏兮兮的葛茉的手,安静地走出人群、走出教室、走出舞台。
&esp;&esp;来到户外的那一刻,灰暗沉重的天空终于下了雨。一开始是泪珠似的一滴,落在了葛茉的盖满泡沫的鼻子上,马上第二滴、第三滴,最后洩堤似的一整片雨幕哗啦哗啦的覆盖住了整座校园,模糊淡出了最后的景色。
&esp;&esp;雨势逐渐滂沱,于是陈湘伶牵着葛茉的手快步跑了起来。雨珠打在身上,冲刷着葛茉身上的刮鬍泡。但有些色彩,那些红的、黑的,却像是怎么洗都洗不乾净了。
&esp;&esp;日后陈湘伶回想起来,依然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做出这么疯狂、勇敢、又超级丢脸的事情。
&esp;&esp;别人会怎么讲起这件事?他们会怎么说看不懂气氛的陈湘伶?啊,她真的再也不用跟系上同学混了。完全没有脸参加未来的同学会了。
&esp;&esp;可是,脸皮超薄的她这辈子丢过这么多脸,只有这次,丢了就算了。
&esp;&esp;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远比社交更重要的东西──比如纤细的灵魂,和无畏的良知。
&esp;&esp;比如一个人廉价却有重量的尊严与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