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子已经上任一个礼拜,在他的领导下,饭店里的业绩一如既往地好。他尤其喜欢饭店里穿着性感旗袍的服务生,高高的胸部,浑圆的屁股,修长的腿,特想勾引一个风骚点的来娱乐娱乐,他凑上去与她们搭讪,不料服务生们一个都不领情,都远远地避开他。他大为光火,怀疑这些小娘们儿吃了雄心豹子胆,后来他终于明白她们早已被那个叫荣小白的正职经理收买了人心。
他不太喜欢这个荣小白,堂姐夫却要他向这个人观摩学习,他耐着性子,发现这个荣小白每天无非是与服务生们耳语几句,或者与客人们交谈交谈,不由嗤之以鼻————堂姐夫花那么多银子请来的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破大学生。他决定效仿一下此人的做法,然后接管经理的所有职能,取而代之,将那个刺眼的副字永远摘掉。
新来的会计不太会使用电脑软件,荣小白只得去办公室手把手地传授,此时包间里座无虚席,大厅里人也很多,大侄子认为这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机。他对身材最火辣的那个服务生轻轻招手,小妖精立即扭着屁股跑了过来,他说,去把门口的垃圾桶倒掉。
她愣了一下,没有拒绝,不情愿地向门口的垃圾桶走去。副经理却相当满意,一种满足感升腾了起来,以前除了他老妈之外,其他女人包括他老婆都不高兴搭理他,现在这家饭店里所有的女人都听从他的指挥。
小妖精清理完垃圾桶,又去洗了一下手,重新回到大厅里。另一个服务生责怪道,你刚才去哪里了,三号桌传菜,还是我帮你端的呢。
经理叫我现在去倒垃圾桶。
小姐妹惊诧道,怎么可能,经理不是说那是杂工的活儿,传菜服务生的时候禁止碰笤帚,簸箕,抹布,垃圾桶之类的东西么?
小妖精对副经理怒了怒嘴,低声说,是那个王八蛋。
大侄子又在饭店大厅里绕了一圈,嘴里哼着小调,忽然发现一个女大学生一边吃饭一边捧着本子念念有词,还蛮好听的。他猜测那是歌词本,小区里开超市的小寡妇也有这个,每天都在唱你是一朵玫瑰我是一枝喇叭花。他再偷偷一瞅女大学生的容貌,哎哟,小脸真是长得水灵灵的,忍不住动起了歪心思,他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上过大学生,今天不如踏上圆梦之旅吧,于是腆着脸皮凑了上去。
同学,在唱什么歌呢?真好听。
西班牙语。
哦,还是外国歌,怪不得这么好听。
不是外国歌。
哦,我知道了,少数民族的歌吧?
……
少数民族的歌也好听,五十二个民族是一家嘛。
……
女学生抬头盯着大侄子那张猥琐的脸,确定他不是在故意搞笑,于是尽量礼貌地说,我现在很忙,请您坐回自己的位置,否则我会喊饭店经理来。
我就是这家饭店的经理!
女学生微微张着嘴巴,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不太相信,又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原来那个温和的书生经理,这才确定这个大叔级的男人没有开玩笑。大侄子正满怀自豪,准备接受女大学生羡慕和崇拜的目光,却见她不声不吭地收拾好书本,起身去收银台结账。大侄子喊道,你饭还没有吃完呢。
女学生掏钱扔在前台,嘀咕道,吃饭吃饭,恶心都恶心饱了,脸长得跟屁股似的。收银台的服务生听到之后极力地保持镇定,但她一抬头看见大侄子那张胖脸,终于憋不住,蹲到收银台下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十七章 都是浮云,都是随风~
荣小白一直认为凡事都得忍字当先,如果没有十分的必要,矛盾不应当无限扩大,只要忍得够久,对方总归会被感化的。尤其是被疯狗咬一口的时候,他更应该忍着,因为他自认为牙口是比不过疯狗的。那么他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疯狗呢?
对,忍,疯狗之所以是疯狗,就是因为它不会忍。
打一个比方吧,日本武士喜欢在额头上绑一条带子,还要用毛笔写一个潦草的“忍”,就是因为害怕没有这个字的镇压,他们就会忽然疯掉。如今,荣小白也用水彩笔画下一个大大的忍字,作为座右铭,作为吉祥物,他要将忍的要义发挥到极致,假想自己是一块不怕凌辱不怕嘲笑的石头,从此笑骂由人,闲庭信步。
蒋汇东对忍字也有一定的见解,他认为荣小白应当从忍字中参悟一套出神入化的刀法,杀进盏食天,血洗那一家子。小白从他手里接过裁纸刀,扔在床头的柜子上,鄙夷地说,幼稚。
一个月以来荣小白遭遇着严峻的危机,大侄子和他的三姑六婆都对他进行或明或暗的逼宫夺权,以致于小白连中午的工作餐都失去了。小白并不放在心上,他只要拿到足额的薪水就行,不在乎一顿只值三元钱的午餐。然而在大侄子的亲友团的眼中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胜利,他们现在让他丢掉了午饭,而下一步他们要团结互助,同仇敌忾,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再加一把劲让这小子彻底丢掉饭碗。
择菜的老太太是老板的外婆的大姐,她严肃地告诫老板道,我们家的店我们自己作主,你小时候还是我带大的,现在你花钱请一个外人来管我,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老板只得承诺近期将荣小白打发出门,他拉这些亲属来帮忙主要就是因为薪水低,现在盏食天饭店在仙林大学城根基已稳,他确实该考虑找一个理由将小白辞退。他原先觉得不太好意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作为一个高素质的企业家,如果想建立现代化的科学管理模式,开源节流,量入为出是基本的要求,而开除荣小白正是在将这一科学管理的理念付诸于实践,他想到这里,终于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