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星辉又给两人添上酒,举起杯子,道:“两位兄弟,虽然咱们都第一回见,但我也看得出来,你们是实诚人。对你们,我没藏着掖着,这个债是我岳父欠的,于情于理,我们担不着,就算你们去法院告,这事儿也跟我们没关系。既然咱今天坐一张饭桌上吃饭,既然你们赏脸叫我一声兄弟,我只能求着你们,我们这边的消息,求你们别透露出去。今天不管是你们来,还是别的什么人来,结果都是一样,我们拿不出钱来。我一个大男人,没什么怕的,可是我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我老婆担心,也不想孩子害怕——”
“齐总,你这是批评我们。我们这趟确实草率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不来咱也不会认识了不是?毕竟我岳父欠了不是你们那一点儿,我也不知道他背后还有多少糊涂事儿。既然我们没沾过他的光,我们也不想卷进去,就想安安生生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还希望你们理解。”
齐星辉说得诚恳,两个人立刻点头。齐星辉与他们再碰一杯酒,这事儿也算他们答应下来了。
吃完饭,齐星辉又将他们送回小招待所,趁着他们酒劲儿又是一番叮嘱,这才离开。
对于生活,孟玉蕾自认为是个干脆的人,所以面对现阶段和齐星辉的关系,常常让她愁肠百转。那件事依然像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在每一个面对他的时候、在回忆的时候、在自我沉寂的时候、甚至在练琴的时候,总有突然的痛感袭来,让她心烦意乱。时间可以抚平很多伤痛,可是在背叛面前,连时间的力量都显得微弱。
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句话像魔咒一般紧在她头上。她不懂这句论断的出处,也不理解何以它能得到如此广泛的认同。网络上有无数女性泣血控诉如何一遍又一遍地被欺骗,用自身的经历去加持那句魔咒,又有无数信誓旦旦的姐妹把它当成真理一样去捍卫,仿佛男人就真因为这句话而被分成黑白两类,永远不出轨,或永远出轨。
没有缝隙吗?孟玉蕾自问,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两类中间有个窄小的缝隙,可以把齐星辉卡进去,存在一种只出轨一次就不会再出轨的可能?
可是每当她那样去问,就生出一种自艾自怨来,终究,她心底还是存在一种可能,想要去原谅他。可是纠结其中时,她发现自我一个的微妙感受: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背叛的伤痛每一天都在削弱她对齐星辉的爱意,她甚至生出一种傲慢之心来,像是以上帝视角对他进行审判。这种审判的结果那般清晰可见,可她却是被审判的一部分。可是随着她对齐星辉的失望,她对家庭的爱恋却突显起来,她那么深切地爱着两个孩子、爱着作为一个整体的他们,甚至连婆婆也让她不舍。而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下,齐星辉依然在承担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职责,甚至,在经历一番“变小”之后,他像是被生活彻底改造过了,变得比从前更让她留恋,他竟是那么理解她、爱护她、支持她、帮助她。她总以为,若不是怕签证有风险,她早跟他离了,可是现在,她却一天比一天犹豫。
当她把苦恼掰开了揉碎了却描述得那般乱七八糟后,蒋蔓却显得云淡风清。她轻轻吐出一股烟,脸上带着看脱一切的微笑,道:“看你那么纠结,离婚也没什么了不起。孩子也好,家庭也罢,你们缘分尽了,不离也捆不住,缘分没有尽,离了也还能复婚。人生这么短,为了婚姻这点儿破事儿纠结成这样子可真累!”
“宿命论就是一种偷懒。”
“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当你是哪吒呢!”蒋蔓翻了个白眼儿。
看着自己的烦恼被蒋蔓如此轻视,孟玉蕾无奈地摇头。没结过婚的人不会懂,她依然这样认为。
“说句围城外的话——”蒋蔓把烟摁灭,“现在离婚率那么高,没吃过猪肉也算看过猪跑。看了那么多中年离异夫妻,要我说,女人都太委屈自己了。相比之下,男人根本没我们想的那么在乎婚姻,而过分在乎婚姻的,最后都是女人。”
“真的吗?可是有多少男人犯了错跪在妻子脚下痛哭流涕的。”
“一部分是因为生活的惯性,他们不想改变;第二个,也有社会原因吧!他们也会在乎别人的眼光,毕竟糟糠之妻不下堂,把中途换老婆当成光彩的大多数都是二百五。”
“那齐星辉呢?”
蒋蔓看了眼天花板,“这还真不知道。”
孟玉蕾心里称量“感情”这个词儿,却觉到这个年龄再去讨论感情多少有些不上台面。
“不过你这么一问我有些理解史静为什么看上齐星辉了。”蒋蔓道,“我这些年打交道的男人也不少,工作上的、酒桌上的,这么比起来,齐星辉算正常里比较上乘的了。”
“这是什么分类?”
“年龄小的大多青涩,年级大的又油腻,有些呢,年龄不管多大,要么幼稚要么油腻,这两个总得沾上点儿。齐星辉好像一直没有,不知道他有意经营还是家教不错,他的尺度把握的很好,总不至于让人讨厌。在职场中能不让人讨厌已经不容易了,他还算有副‘好皮囊’,就那么被史静注意到,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虽然我讨厌她,可不能否认,她那么年轻漂亮,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呢?”
“就是因为年轻漂亮有资本所以才愿意什么都挑战一下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