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世界真实的可怕!
推开占星室的门,里外是一样的昏暗。冷风像湿毛毯一样将人团团裹住,孟玉蕾倒抽一口凉气,抱紧双臂朝巷口走去。
手机握在手里,屏幕上是齐星辉的电话。她总该问问他吧,不是对质,也不是争吵,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他她知道了。就像突然被他打倒在地,她只是不想躺在地上,而是站起身来告诉他,没错,你打中了。
可是,告诉他又怎么样呢?她的大脑混乱如麻,完全理不清任何头绪。车声、叫喊声、远处酒吧靡靡的音乐声,这个世界像一架搅拌机,在隆隆作响。疼痛像现代音乐那样来得毫无章法,她是这样被齐星辉卡住了脖子,卡得她浑身松软,几乎无法呼吸。
巷口的路灯孤零零地站着,像于冷漠中守护这一片低矮的屋檐。远处连成一片的霓虹像再也无法抵达的花海,已经是世界另一端的繁荣。
“下雪了。”她仰头,喃喃。
雪是什么时候落向她的肩膀和头发,她竟浑然不觉。她手里依然握着合影,像握着从身体拔出的尖刀。她能感受到疼痛,也能看得见刀刃的鲜血。照片记录的曾经,虚假的像一场梦。她曾那样沉浸在梦境里,享受着爱与被爱,享受着平凡而踏实的幸福。这一方寒冷来得如此恰到好处,把心冻在雪里,也就真的不那么痛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郭老师。孟玉蕾在路灯下接起了电话,听到那一声呵斥般的“孟玉蕾”,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路灯的杆子滑落下去,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你说话啊?你再不来彩排就结束了,你明天还要不要上台?”
“郭老师。”她屏住呼吸,竭尽全力叫出一声。
“你在哪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谱了?”
“我马上回去,马上——”她强撑着站起来。
“怎么?你哭了吗?”
“家里出了点儿事儿——”
“怎么回事啊?”
“没事儿,处理完了,我这就回去。”
“是不是孩子生病了?”
“没有——”孟玉蕾正说着,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我上车了,马上就过去。”
“行,你快点儿吧!”
上车的瞬间,照片从手中划落,被风吹起,落在了地上薄薄的一层雪中。孟玉蕾正犹豫要不要捡时,司机催促道:“快走,这儿不能停车!”
一辆摩托车驶过,将照片压在了轮胎之下。雪和照片融在了一起,留下一串乌黑的车辙。
第43章悔恨难当
彩排到底是迟到了,也许是孟玉蕾红肿的双眼让郭老师心软了下来,她没有挨批,而是被临时安排在了最后一个。郭老师百般追问,孟玉蕾还是一个字也没说。不是不信任郭老师,而是她开不了口。把痛苦摊开来给别人看是件更痛苦的事。上台之前,她草草给蒋蔓发了条微信——到学校来接我,不管多晚。蒋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没有打电话,而是回她——开完会就过去。
婆婆打电话过来说她拿到了衣服,可是赶到那家占星室却没找到她。孟玉蕾在电话里苦劝她回家去照顾两个孩子,婆婆担心她穿得单薄,她安慰道:“蒋蔓要过来,她车上有我的衣服。还有,这两天我比较忙,两个孩子您多照顾。”
每一个字都说得她虚弱不堪心痛不已,可是身为母亲,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得保留理智安排好两个孩子。
“有我和星辉在呢,明天早上我去送笑笑,你放心忙你的吧!”
对孟玉蕾的变化婆婆全无察觉,或许因为陆叔叔在侧,她应答得格外爽朗。她的粗心如今看来竟是件好事情。只是当她提起齐星辉时,孟玉蕾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仅几个小时之隔,他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孟玉蕾收起眼泪强装镇静地和师弟师妹打招呼,嗓子肿了起来,灼得生疼,可是一双手却冰凉僵硬。她把两手互搓了搓,深吸了口气,抹掉泪水走上舞台。
演奏就像车祸现场,一双手变得陌生,无法控制地漏音错音。郭老师的脸很难看,仇骁和师弟师妹们的表情也很尴尬。郭老师依然护着她,“她平时不这样。家人出了点儿事儿才赶回来,手都没捂热就被我赶上台了。”
孟玉蕾向大家鞠躬,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一个师妹递上纸巾,她慌忙抹了眼泪,强挤出笑容来,道:“真是对不起。”
“你明天还行不行?”郭老师有些焦躁。
“您放心,一定行!”孟玉蕾把牙关子咬得生疼。她的大脑依然混乱,但是恍惚中,她又深切地知道,如果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抓住的东西,那就是钢琴!以她如今的年龄和境遇,可以上台的次数屈指可数,再也经不起浪费了。
“你明天早到一个小时,再试一次。”
孟玉蕾狠狠点头。
坐进蒋蔓车里的瞬间,她终于控制不住,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嚎啕痛哭起来。那些积压在心里的沉重如山的东西,除了用痛哭去宣泄,她实在无法承受。她一手抓着车门把手,一手抠着自己的包,浑身的力气都传导到了手心,她像要把这两样东西捏碎一般用力。
“怎么了这是?”
蒋蔓被吓得大惊失色,又是递纸巾又是拍她的背。“怎么外套都不穿?”她又忙着把车打着,把空调暖风开到最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