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九以手掌极力按住胸中涌动的血气,怔怔地盯视息栈闪身而去的背影,一时之间难以置信,那个卑微怯懦、任人揉捏摆布的小娃伢子,如今竟然摇身一变,出手嚣张凌厉,眉宇不怒自威!
心中暗恨,这王小七竟然从一开始就耍了自己一道,必定已经将芨芨台绺子的内情漏给了镇三关。
这小兔崽子不除,难消心头之恨!
一日不除,一日为心头大患!
息栈在鼎丰楼对面儿的一间小饭铺里寻见了镇三关。
那芨芨台大掌柜在鼎丰楼雅间小酌梨花春,而咱野马山大掌柜,在沙家羊肉小铺里灌烧刀白。
男人在桌边坐着,一只脚架于长凳之上,津津有味地嘬着一块羊蝎子。
面前摆了小半盆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羊腔骨。
息栈以前从来就不曾想到,自己会对这样一个男人如此死心塌地,情难自抑。一看见这男人,就想干脆将自己变成他几根手指夹着舔舐的那一块羊蝎子!
大掌柜一见息栈回转,两眼顿时一亮,唇边笑意盎然,拿过一张油纸擦了擦沾满羊汤的两只手。
男人低声问:“怎样?”
少年悄声答:“回去说。”
“那匹马要不?”
“不要了!我们到别处去买。”
一伙人正要离开,身后一声慢悠悠的吆喝:“几位留步!”
只见芨芨台的柴大掌柜信步走来,脚底轻飘,衣襟袖口上几团鸦羽色的绣花盈盈墨绿,暗自流光。
柴九爷笑道:“镇三关,怎的,来我这飞龙厩转了一遭,没有看上眼的?”
“呵呵,给手下的娃儿买马,他没看上。”
“哎呦,那可是柴某对不住二位,让你们白跑一趟我可过意不去。我这里确实有一匹好马,你要是觉得不错,就把马牵走!”
说话间,那飞龙厩的管事牵来了雪影追云騠。马儿猛然抖动了一把脖颈上顺滑的鬃毛,青云涌动,紫雾罩面,龙台傲骨,双精卓亮,确是一等一的好马。
息栈用眼神跟镇三关示意,你口袋里片子再多,也别跟柴皮膏药这里浪费银子,爷有钱也不送给他!
这时却听柴九开口说道:“呵呵,柴某适才与你手下这位小伙计相谈甚欢,依别不舍,我看他挺中意这雪影追云騠,这匹马柴某人今日就送给这娃了!”
镇三关诧异地微微挑眉:“哦?柴掌柜这话咋说的?”
“呵呵,这娃儿柴某看着欢喜,你要是不介意这娃儿骑我的马,就让他拿走!”
息栈一听这话,窘然无语。
这姓柴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你跟小爷相谈甚欢?你竟然还给小爷送马?你满嘴放屁!
少年忍无可忍地说道:“这位柴掌柜,我一个小伙计,怎配的上这样的神骏。追云騠您自己留着,小人不敢要这马!”
柴九压根儿就没有正眼瞧息栈,反而笑眯眯地盯着镇三关:“怎的,镇三关,既然娃儿喜欢我的马,你就让他骑走呗!”
镇三关嘴角轻轻耸动,却没有丝毫笑意:“娃是挺喜欢这马,不过不劳你送,老子掏银子买了就是。”
“别,别,柴某说好了是送,而且是送给这娃子的!柴某又不缺那几个片子,不过是五百大洋而已。”
“俺镇三关也不缺那几个片子。”
“那是当然,当然!你腰里别的那俩家伙,上等的好货,每把都不止五百!”
柴九眼神尖锐,盯到了镇三关腰间的两把德产二十响毛瑟,知晓定是从哪一路正规军那里缴获来的稀罕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