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岁数了,我现在赚的钱,我自己又花不着,每日兢兢业业,还不都是想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产业、积蓄。只是这些年,蕙兰出嫁,子渊病逝,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寒心!赚再多也没什么意思。
“尤其那兔崽子闹私奔那一阵儿,真是眼前一黑!也好在身边还有一个怡婷丫头在。如今,孙子、孙女又都有了,儿媳身子无大碍了,女儿也带着外孙回来了,真好!”
三太太道:“是啊!这么好的日子!你也把身子养养好,少喝点酒,也好多享几年福啊!”
“行,少喝点儿。”
感慨了一会儿,酒醒了,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理智神色:“白齐,这几日,你都不要到公司来了,留在宅子里帮蕙兰操办满月酒的事儿。鸢儿,这些日子你也不要待在老三屋子里了,出去帮忙,把喜儿给老三叫来。”
剩下的事儿,什么发请帖、定菜单,到时的席位摆放、人员调配,交给蕙兰也就可以了,只是又额外叮嘱了一句:“别忘了宗兰的婶娘,这两日到于家屯儿去请来。”
“明白。”
老爷想了想,又对三太太道:“对了,你那儿有新的、制好的成衣没有?挑两件儿好的,给宗兰婶娘送过去,到时穿得体面些,那么多人,别再让儿媳丢了份儿。”
三太太听了不高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有啊。”
顿了顿,又忍不住道:“你说咱家做绸缎生意的,哪回派车子去于家屯儿,咱没送几匹料子过去,只是看宗兰的婶娘,也不给自己制一件衣裳,每回来都穿得那么寒酸,穿得连佟妈都不如!宗兰也是心大,要换了是我,早觉得抹不开面儿,拉着婶娘做衣服去了。我上次就问了一句,我说那么多料子送过去,做衣裳穿了没有啊,你猜怎么着,婶娘说是都拿到集市上去卖了!”
老爷道:“行了,别嚼舌根子了。你从你那成衣里挑两件好的,满月酒之前,派车子去一趟于家屯儿,给人送过去。如果婶娘这几日没什么要紧事,最好直接接来。”
顿了顿,又道:“白齐,你到账上支五十块钱,一并送去,让婶娘到时随礼随回来,到了那天,谁家随了多少份子,都是要报出来的,别让宗兰脸上无光。”
“好,明白。”
老爷又想起一事,便趁想起时一并嘱咐:“还有,你这两天有时间去一趟银行,换四张新的一百块票子过来。”
三太太一听便是要包红包,问:“四百块!这是要给满月的亲孙啊,还是要给外孙?”
老爷道:“亲孙还包这么多钱干什么,我的还不都是他们的?这次蕙兰回来,带了这么多礼品,这几日操办满月酒也有她劳累的,一个外孙不包个二百块钱能行?”
三太太不满道:“蕙兰自己做珠宝生意的,还不都是从自己铺子里拿过来的啊。”
说到这里,老爷便有些急:“店铺里的东西不要本钱啊!那金啊、玉啊的,便宜能便宜到哪儿去?你以为自家生产、自家铺子里的东西,就都是不用花钱的了?你倒是不用花钱,记账上就成,那是我在后头花钱了。”
顿了顿,老爷又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嫁得远,一年也回不了一趟,这回好不容易回一趟,人家大大方方的,你也别扣扣搜搜的啊,送你的首饰你不也挺喜欢?就这四百块钱,我还怕入不了我那闺女的眼,要不是办满月酒又要出一次血,我都想一人包三百。”
…
西厢房内。
宗兰坐在梳妆台前,佟妈在后头给她拆发饰,从她身孕七八个月时起,佟妈便是如此,一点事也不让她自己做。
宗兰一直透过镜子打量佟妈的身材,开口道:“佟妈,上回我婶娘穿您的衣服,还挺合身的吧?”
“挺合身!”
宗兰便道:“佟妈,我箱子里还有好些料子,我明儿挑一个,您到裁缝铺去一趟,按您的尺寸做一件衣裳,做之前先问清楚,三天之内能不能赶制出来,不行就再换一个铺子。价钱可以商量,但日期可不能商量。”
“明白了。二少奶奶的婶娘比我瘦一些,把肩膀和腰收一收,应该正正好!”
子墨正在炕上躺着,翘着二郎腿温习国文书,听宗兰这么一说,也想着替宗兰顾她的周全,道:“宗兰,你要不自己拿个五六十块,到时给咱们随礼,要不婶娘多没面子啊。我要是自己裤兜里有钱,我就自己掏了。”
宗兰纠结了好久——
“还是算了吧,我娘家的情况爹娘又不是不知道,哪拿得出五六十块,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子墨转念一想:“也是,婶娘自己随一块也好、五毛也好,都是婶娘的心意,那就顺其自然吧。”
…
第二日一早,老爷吃了饭离开,蕙兰忙着安排满月酒的事。
三太太则把鸢儿叫来,从箱子里拿出一叠成衣,从中挑了两件,一件紫红色的、一件橙红色的,对鸢儿道:“就这两个吧!你让司机跑一趟,送到于家屯儿去。哦对了,老爷是不是让把人接来来着?你让司机去问一问,如果婶娘没什么事儿,今天最好直接接来。”
鸢儿接过那两件衣裳,觉得有些不妥:“这有点鲜艳了吧……恐怕不大适合婶娘。”
婶娘脸黑,再穿这样花里胡哨的衣裳,反而更显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