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到了那一天。
那天已经很晚了,我练完琴正要走,在校园里发现了眼熟的身影,定睛一瞧,是冉青庄。他猫着腰,不断翻找着食堂附近的角落,专心到甚至连我靠近都没发现,为此还吓了一大跳。
我问他在做什么,他犹豫了会儿告诉我,小黑它们已经消失两天了,他有些担心,晚上便想过来找找看。
他家离学校不算远,步行也就二十来分钟。
我安慰他小黑它们那么可爱,或许有人同他一样喜欢,所以被一起领养了回去。
“可能吧。”说这话的时候,冉青庄仍然蹙着眉,一副忧心的模样。
他没有继续找寻,而是与我一同出了校门。
或许冥冥之中有所安排,又或者小黑它们的确很有灵性。才出校门,我和冉青庄没走几步,便见到远处一瘸一拐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它也看到我们,远远就“喵”地叫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极哀婉。
冉青庄只这一声就认出对方,急急跑了过去。我也跟着过去,一看果然就是小梨花。
昏暗的路灯下,小梨花瘸着一条腿,闭着一只眼睛,冲我俩不停急叫。
冉青庄蹲下身查看它的情况,被它避开了,转身冲一个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看我们,似乎是想要我们跟它过去。
“你要带我们去找小黑吗?”冉青庄好像明白了它的意思,确认过后,便跟随它而去。
“等……”我犹豫片刻,怕有什么意外,也追了上去。
那是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靠着墙胡乱摆放着一堆旧家具,不规则的堆叠方式使最下面形成一个小小的空腔,小黑就那样安静地窝在里面。
要不是它听到小猫叫声呜咽着作出回应,我和冉青庄甚至都不会发现那里面有东西。
“小黑?”冉青庄小心翼翼地靠近,将手伸了过去。
小黑呜呜叫着,动了动,但仍然谨慎地不肯出来。狸花猫走到它面前,轻轻地叫了两声,仿佛在向它解释我们的身份。
冉青庄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将手收回。
过了片刻,小黑将自己挪了出来。
用“挪”这个字眼,是因为小黑的的确确是靠着两条前爪支撑,将自己从窝里挪出来的。
任谁看到它的模样都要倒吸一口凉气,那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两条后腿无力地拖在身后,肠子一样的东西脱出肛门露在外头,原本灵动圆黑的眼睛变得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人戳瞎了。
场面太过血腥,我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简直不敢置信有人会这样残忍地对待小黑。
冉青庄颤抖着手,想要抱起它,可无论碰到哪里,小黑都会发出痛苦的哀叫。
“别怕,我带你去看医生,他们会救你的……”冉青庄不断轻声安抚着它,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它从地上包裹起来。
只是两天,小黑就像是瘦了好多,小小一团缩在冉青庄怀里,看上去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冉青庄抱着小黑就往巷子外面跑,我刚要跟上,想起小梨花似乎也受了伤,便回身一把抄起小猫,抱着追了上去。
离暗巷最近的宠物医院也要七八百米,冉青庄一路狂奔,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前方。我背着琴,手里还抱着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医院时差点没跪地上。
小猫左前肢骨折,一只眼睛有些红肿,但所幸性命无碍。小黑的伤势却要严重得多,医生抱着进诊室查看了会儿,便出来朝我们摇了摇头,说抢救的意义不大。
小黑的眼睛是叫人用利器戳瞎的,肠子则是被人肛门里塞了鞭炮炸出来的,医生还在它体内找到了鞭炮的残留物。
医生建议给小黑安乐死,说如果不这样,它可能还要痛上好几个小时才会迎来死亡。
两天前它还是只快乐地摇着尾巴,整天跟着好朋友骗吃骗喝的小拖把狗。而现在,它只能虚弱地躺在医院的诊台上,痛苦地等死。
它努力的想要生存,这个世界却好像并不打算给它机会。
冉青庄像座雕像般静立在那儿,似乎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我有些担忧地轻轻拉扯他的袖子,他闭了闭眼,好半会儿才轻轻点头,接受了医生的提议。
我们被允许进到诊室里,见小黑最后一面。护士也抱着小猫来到诊台边,向小黑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