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几乎每家都有孩子下放,大哥二哥姐姐,每家都有一个儿子下乡,明年就轮到自家了。
张依一安慰了江白一番,告诉她这种日子过不了几年就会过去。
在妹妹家吃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张依一和刘恪非带着小树坐着公交车去火车站。
到了售票处,张依一掏出钱,报上了江白的名字,售票员将一张申城到北京的卧铺票递给了她。
张依一道了谢,一家三口去了卧铺候车室,找了个地方坐下。
“小树,到了学校给家里写信,和同学搞好团结,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张依一一遍遍交待着儿子,又检查了他的水壶和食物,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树揽住妈妈的肩膀,笑着劝她:“妈,我都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您不用担心我,只要您和爸爸平安,我才会好好的。”
“是啊,小树稳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刘恪非眼见着妻子眼圈都红了,忙安慰道。
“我不在家,您就不会这么忙了,爸现在也不用劳动了,你们有时间就去江边看看风景,散散步,过一过只有你们两个人的世界。”
刘恪非捏了捏儿子的肩膀,颇有些老怀欣慰,还是老大贴心。这几年,老大很少粘着妈妈,时不时的提醒妈妈关心爸爸。只有老二这个熊孩子,一次次地霸着妈妈。
“小树,你不用担心爸爸妈妈,妈妈是医生,会打理好我们的身体。”
一家三口又说了一会话,便听到了广播声,开往北京的列车开始检票了。
“爸、妈,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小树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拎着网兜。脖子上还背着一个军用的水壶和书包,满满登登的。
“注意安全,出了站,会有学校迎新点。到了学校就去领你的行李。”张依一还想再交待儿子几句,无奈检票的队伍已经开始动了。
张依一看着儿子随着人流朝里走,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为止。
回到家,看着儿子空了的房间,张依一又大哭了一回。这下,家里更空了,一个院子,楼上楼下几间房,就剩下了她和刘恪非两个人。
接下来的日子,她和刘恪非过起了二人世界。每天一起出门上班,下班后一起做家务,看书,晚饭后去江边散步。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难得这么惬意。
他们的日子过得简单幸福,刘恪非不是政委了又如何,只要他不被揪斗,不被监视劳动,张依一就觉得这日子比蜜都甜。
这天,她照常下班,科里的一个男医生羡慕地看着她:“真羡慕张医生,一回家就能吃现成的。”
“可不是吗,张医生,你也给我们这些女同志介绍下经验,怎么才能做到结婚二十年还能恩爱如初,让丈夫又疼又爱?”科里一个刚结婚的女医生开玩笑。
“哪有什么经验,就是两个人看对眼了,我觉得他好,他觉得我好,爱人间要互相欣赏,婚姻才能幸福长久。”
年轻的女医生和另一个年长的女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张医生的境界,不是所有人能达到的。多少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有的甚至互相攀咬、批判。可张医生宁愿被撤职审查,也不愿离婚,陪着自己的丈夫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
现下,她的大儿子上了大学,丈夫不用再被监视劳动。虽然还没有官复原职,但情况总归是好转了,她的坚持总算有了回报。
张依一背着包走出了医院,她今天不用买菜,径直回家。
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份,天气渐冷,家属院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落了叶,只剩下满树的萧索,路上寂寥的行人已经换上了棉衣。
再往里走,行人多了些,隐约还有人往后跑。
张依一早过了看热闹的年龄,看行人奔跑的方向,不是朝着自家,她便不用担心刘恪非出事。
又走了几十米,她终于知道众人奔跑的原因了。只见,两个男警察,一个女警察,正押了一个女孩子出来。
女孩子穿着洗旧的军装,正是快22岁的程晓敏,闫丽丽追在身后大哭。
程书礼在后面拉扯着她,“你还护着她,她打死了人,就该受到严惩。我早就说过了,她早晚出事。把斗人当乐趣,没有一点人性,她的命金贵,别人的命就不值钱了吗?”
“可她毕竟是咱们的女儿啊,我哪能狠得下心?”闫丽丽哭得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