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度过了无数个酸甜苦辣的日子后,时间进入了七十年代。
六十年代末期到七十年代初期,是上山下乡运动最为波澜壮阔的几年,每所学校、每条街道、每个家庭都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股大潮。大量的初中生高中生,奔赴广袤的农村。
这一年,小树十八岁,高中毕业,十六岁的家宝上高一。
“爸、妈,不用再考虑了,我去下乡,让哥上大学。”家宝为了打消父母的顾虑,嬉笑着,“哥学习比我好,我坏心眼比他多,适合在外面混。”
十六岁的少年笑容灿烂,眉目如画,容貌七分像母亲,三分像父亲
“家宝太小了,到了农村怎么干活?我不去读大学了,我去下乡!”小树急忙说。
小树的个子已经窜得和父亲一样高了,十八岁的大男孩,既有少年的青涩,又有青年的朝气。俊美的容貌更是像极了父亲,尤其是那双内双的瑞凤眼,简直和父亲如出一辙。
“爸、妈,你们说话啊!我是哥哥,我去!”见父母一言不发,小树焦急地看着两人。
张依一和刘恪非相视无言,最后,还是刘恪非开口,“我的意见是,家宝下乡,小树读大学!”
“为什么啊?”小树急了。
“原因就像家宝说的那样,你成绩比他好,他比你拉的下脸。”刘恪非声音低沉。几年的劳动,他的眉梢染上了风霜,眼角也爬上了皱纹,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一身的华光和波澜不惊的气度。
家宝不满地看着刘恪非,“爸,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能拉的下脸?怎么听着就跟说我不要脸似的!”
“你可不就是不要脸吗?”张依一被家宝逗笑了,心里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怎么选择,她的心里都不会舒坦。
按照规定,他们家两个儿子,必须要有一个人下放。让小树读大学,家宝小小年纪就要下放。
小何好不容易给他们弄来了一个上大学的名额,他们怎么能放弃?何况,小树成绩好,进入航空学院学习航空航天知识一直是他的梦想。
“妈,连你也说我,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家宝哼了一声。
“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你是我在路上捡的!”张依一踩着缝纫机,头也没抬。这批知青还有十几天就要出发,她想抓紧时间给儿子多做几件衬衣和睡衣睡裤。
“妈,我会想你和爸的,还有哥。”家宝上前搂住妈妈的脖子,带着点鼻音说。他毕竟才十六岁,想到就要离开家,心里很难过。
“妈妈会抽时间看你去,你这次下放到皖北,是蒋斌伯伯的老家,遇到问题,可以找他的儿女李小军和李茹茹,他们兄妹俩都在市里工作,李小军还是个干部。”
家宝狐疑地问:“蒋斌伯伯?李小军?”
“蒋斌是潜伏时的名字,他的真名叫李大海。”张依一解释道。
她打听过了,家宝下放的地方是皖北相城市下面的一个村子,离相城市区有十公里左右。家宝要是有什么事找李小军,以他们家和李小军的交情,李小军不会不管。
十天后,知青们就要打包出发,空军指挥所和高炮师的子弟们,加一起一共有二十几个知青,最小的是张铭恩杨碧玉的儿子张建锋,比家宝还小两个多月。
张铭恩的三个孩子,老大张建国前年高中毕业,以工农兵的身份被推荐上了大学。剩下的二儿子和小女儿,下放的名额落在了张建锋头上。而张建锋下放的村子,和家宝只隔三四里路。
“到了地方,不要和张建锋来往,他的为人可没有建国好。”临近出发,张依一觉得有很多话要交待家宝。
“放心吧妈,张建锋敢呲牙,我能搞残他!”家宝狡黠的一笑。
见自家小混球一副小霸王的模样,张依一照着他的头敲了一下,“他爸是师长,你爸现在没有职位,你别和他硬抗。”
家宝嘁了一声,“管他爸是什么长,都是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大家都是一样的。”
“那你也要收敛些!”张依一知道这个儿子不是个吃亏的主,又多交代了他几句,免得他惹事。
最后,她拿出了一叠十元钱出来,放进了他的行李里,又拿出一些零钱塞进他的上衣口袋,“这些零钱走在路上花,这五百块钱整钱,到了地方存到银行,把存折放好了。以后要是馋了,就去城里买点东西吃。”
“我不要,哥要上大学,爸爸现在又没有工资,全家只靠妈妈一个人的工资,都给我了怎么办?”家宝将五百块钱掏出来,“零钱我拿着,这些整钱留给家里。”
见儿子懂事,张依一很欣慰,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她给儿子交了底,“傻儿子,爷爷奶奶以前给了咱们很多钱,抄家时没抄走,你们不要担心没钱花,只要平时别张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