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得到风声,早早就躲出去,母亲带着他,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钱箱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几个男人攥着那点零钱哈哈大笑。
银妹,你知道你男人欠了多少?他们把计算器拿出来,怼到他母亲面前,按出数字给她看。一开始本金四万五,加上利息,去年没还清,滚到今年,十二个月,共计三十二万四千。他自己说的,今天不还就拿一条腿来抵债。现在他人不在,你说我们是拿你的腿还是拿你儿子的腿?
母亲哭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男人们不依不饶,把她从柜台后拖出来。闪着寒光的砍刀比比划划。
怎样?选一个。你?还是你儿子?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拦在母亲身前:
要砍砍我的,别动我阿妈!
他是怕的,他知道这些人不是说着玩的,他们说要动手,就真的会动手。不远处的桥洞下下时不时就会发现残缺不全的尸体,没有人管。
有的是赌徒、瘾君子的妻儿,有的是他们自己。
这时,一直在他们身后沉默着不开口的男人说话了。
银妹,要不这样。这个小子,我带走,以后是死是活都和你们家没有关系,你男人欠的钱,我们两清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些男人粗暴地拽着胳膊拖走,身后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叫。接着他被扔上一辆车。
他以为自己也是凶多吉少,然而并没有。他被带到一幢郊外的小房子里,那个不爱说话的男人招呼老婆给他做一点饭。
那个男人就是阮清弦的父亲。他大口大口地吃着热腾腾的白米饭和盖在饭上油浸浸的卤肉末时,看见了阮清弦,四五岁,胳膊嫩得像藕芽,被她妈妈领着,穿干干净净的小裙子和凉鞋,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瞪着他。
从那一天起,他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成为了阮家的一员。
他称呼男人阮叔。阮叔让他继续上学,甚至让他去读好的学校。但也让他跟着自己的下属去收债,让下属们慢慢教他一些生意上的事。
他就在这种对比很强烈的环境中,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光。尽管接触了不少乌烟瘴气的环境,但他的成绩很好,令人惊叹的那种好。阮叔给他改了一个名字,赵涟均。
赵阿四和华裔贫民窟的生活一起被埋葬了,高挑白皙,五官轮廓俊逸非常的赵涟均被送进了国外的法学院。
毕业之后,他被阮叔安排进家族的企业当律师,期间,他兢兢业业,帮这个家族打理很多事情,从一个青涩小伙子变得越来越老成,把很多黑色的生意洗成白色,帮阮叔避过很多劫数。
他的base在首都,自从阮叔一家搬到南洋,他便不太能经常看到阮清弦。她也从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被阮叔保护得很好,按部就班地读了高中、大学,然后被安排进市档案馆工作,薪水不算低,工作也很体面。
毕竟是女孩子,他知道阮叔不会把生意交给清弦。
他也一直以为,阮叔已经视他如己出。因为他和妻子一直无子。
然而这对夫妻老来得子,阮清弦的弟弟出生了。
这个消息,他甚至都不知道,被瞒了好久。那段时间阮叔派他去南美处理一桩事情,在国外待了近两年,九死一生地回来时,一个属下无意中说漏了嘴他才知道。
而他也发现,阮叔渐渐开始提防着他,一点点地,润物细无声地开始铺垫,先是一些重要的决策不告知他,再接着是逐步挪开他手上的权力。
阮叔其实做得很隐秘,毕竟清弦的弟弟还小。但细腻敏感如赵涟均,怎么可能觉察不到。
他见过阮叔处理弃子的方式,他不想落得那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