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别生气……这就走了?”段和惴惴地问,“没必要这么赶吧?”
段杀没有和弟弟生气,他知道段和是关心他,他受伤时弟弟哭得比谁都伤心,忙里忙外照顾他。可惜他装不出笑脸,那份欢喜和期待落空后,他蓬勃着的精气神全散了,疲倦和劳累一起涌上来,觉得说话都费力气,故而什么也没解释,拍门走了。上级派他们警队到邻市支援侦破特大持枪抢劫案,埋伏犯罪团伙快半个月了,他趁换班休息的时间赶回来,只为见柏为屿一面,接下来,又要马不停蹄赶回去。
他还是抹一把脸,强打精神,日子该怎么过继续过。
泰国生活
临近四月,泰国最炎热的天气到了,所幸柏为屿支教的山区小村常年温度都较低,气候也很宜人,可惜物资极度匮乏,离小村最近的大城市是清莱,柏为屿每个月会去一、两趟,给泰然买些必需的药物和生活用品。他在村子里教小学生汉语、绘画和书法之类不算最重要的课程,故而比较悠闲,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搞创作,漆板自己做,大漆也不难买,倒是金箔银箔以及螺钿等材料不知去哪买,头一年是杨小空给他寄去的,直到他自己在清莱找到了购买渠道,就叫杨小空不要再寄了。大多数村民只知道用大漆做家具,很少见过漆画,柏为屿在家后院搭了了个棚子充当漆画工作室,刚开始有不少好奇的村民钻进去东看西看,左摸右摸,后来就见惯不怪了,再后来有很多感兴趣的孩子向他学习,然而坚持下来的少之又少,只有一个少年学的很不错,去年到清莱念高中,每次回来还带稿子给他看。
柏为屿做漆画时,把泰然搁在门边的竹床上,泰然就乖乖地趴在那儿看画册——画册多数是柏为屿画的。村里没有书店,哪怕清莱也很难买到大量优秀的儿童画册,柏为屿只好自己画,这对他来说不难,随手一勾便是夸张幽默的简笔画形象,像小人书一样,配上一两句简单的旁白,中泰双语对照,他常常边和女儿聊天边找灵感,两个小时就可以画一本,太精致没有,应付小孩子绰绰有余,长年累月囤积下来有几百本,故而柏老师家有个小型的图书馆,村里的小学生常跑来借画册,甚至有识字不多的大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小学的泰语老师兼校长是曼谷人,在西欧念了硕士,英文说得一级棒,回国后一头扎进教育业,他和柏为屿同岁,眼睛奇大无比,名字也奇长无比,发音古怪,叫什么什么弄?秧什么什么,本地人叫着挺顺口,柏为屿怎么也叫不准,干脆砍头去尾留中间,直接叫“弄秧”,这是中国南方某地区的方言,翻译过来就是“傻瓜”,柏为屿念大学时从同学那学来的。
弄秧汉语都说不利索,更别提方言了,想必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这名字的深意,一听柏为屿喊“弄秧!”,校长同志就笑容满面连连点头,搞得柏为屿有点内疚乃至同情这位国际友人——不过柏为屿的内疚和同情是有限的,因为弄秧常搜罗柏为屿的画册,用红笔圈出拼错的泰国字,大肆嘲笑他连小泰然都不如。
柏为屿确实不如泰然,泰然比一般孩子聪明,她没有体力和别的孩子玩耍打闹,时间都花在看书上,两岁多就能流利地说泰语和汉语,同时开始认字,如今已经能辨认简单的汉语字句,泰国字认得比柏为屿还多。造物主是很公平的,取走你身上的一样东西,自然会赋予你另一样东西。
柏为屿这个大话痨,就是养只鹦鹉也会养出一只小话痨,养人就更别提了,父女俩整天有说不完的话。柏为屿上完课把半成品的漆画从屋里搬出来,浇上水修修磨磨,泰然照旧趴在竹床上看画册,嘴里念念有词:“爸爸,这只兔子的耳朵不够长,像老鼠。”
柏为屿手上的活不停,嘴里狡辩:“我画的是老鼠兔。”
“那是什么?”
“就是像老鼠的兔子。”
柏泰然追问:“那老鼠兔有没有尾巴?”
柏为屿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有,和兔子的尾巴一样,毛茸茸地一团。”
“那你画的老鼠兔尾巴怎么是细细长长的一根?”
柏为屿一门心思在创作上,敷衍道:“哦,这是兔子鼠,它是一只像兔子的老鼠。”
泰然了然状:“哦,兔子鼠。”
小学放学后,校长同志抱了两个大木瓜钻进工作棚,绕到柏为屿身后看看画,又绕到泰然身边看看画册,问:“这是什么怪物?”
柏泰然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兔子鼠。”
弄秧大笑:“宝贝,没有兔子鼠。”
“有!我爸爸说有就有!”
“你爸爸骗人的。”
“你才是骗人的!”柏泰然反驳。
弄秧把木瓜搁在窗台上,作势要抱泰然:“我带你去操场问问哥哥姐姐们,哪有什么兔子鼠?”
柏为屿心虚了,后悔了!为了维护自己在女儿面前权威性,他赶鸭子似的轰赶弄秧:“走走走!外面太阳大,别带她出去。”
弄秧挣扎:“我的木瓜!我刚从村长家采的……”
柏为屿不由分说把他给撵走了,回来将木瓜削皮去籽,榨成浓汁搁在泰然面前,垂头丧气地认错:“泰然,爸爸骗人了,没有兔子鼠。”
柏泰然啜着果汁,瞪大眼:“哦?”
“爸爸错了。”柏为屿痛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