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佑山追着他的目光,“你上次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吧?”
“什么事?”
“好好跟我过,不去找他了。”杜佑山一脸殷切。
武甲静默一瞬,宛如发誓般郑重地说:“我说到做到。”
童年时为温饱发愁、少年时为禁忌的爱情忧心、长大后为亲人的离去而悲痛、成年后在爱人和罪恶之间挣扎,再接着,是漫长的八年等待和寻找,没有一天过得轻松。
那些让他痛苦万分的领悟,那些留存在记忆深处的往事,都卸下吧。不要再不停转头往后看了,从今开始,学会遗忘、学会将目光放到前方、学会对自己宽容一些。
他过完今年,就三十了,未来还有很多很多路,他决定和身边这个人在一起,重新练习爱一个人,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方雾这次回来的目的昭然若揭,那个男人闲着没事干就在白左寒来去的地方晃悠——当然,那些地方也是杨小空上下课的必经之路。
杨小空站在雕塑楼顶层石膏像存储室窗边,嘴里叼着一支烟,透过缝隙空落的百叶窗,他的目光落在对面一楼教研室的小天窗里,白左寒正在那间屋里暴躁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吵什么,而方雾则半坐在他的办公桌边沿,右脚搭在左脚上,歪着头笑微微地看他发脾气。
“你跟了半个月时间,就算眼睛瞎了也该看出来我和别人好了,你他妈打哪来回哪去!”白左寒指着方雾的鼻子:“你笑什么笑!我告诉你,你再跟个十年八载也不会有结果的!”
方雾戏谑道:“不啊,我跟了半个月,你就忍不住和我说话了。”
白左寒狂怒:“我是警告你别再像变态狂一样跟着我!你到底想怎样啊?”
方雾从裤兜里掏出护照复印件:“我想让你帮我办个你们大院的出入证。”
白左寒把那张可怜的复印纸撕成碎片:“你做梦吧你!”
“哈哈,和你闹着玩呢!”方雾变出一张出入证,在白左寒面前一亮,“我可以找别人办嘛。”
白左寒气绝:“你!”
方雾用手背触了触白左寒的脸,“左寒,你还真的一点都没变。”
白左寒拍开他的手,恨得眼睛都红了:“方雾,算我求你,我过得好好的,早就忘了你了,你别来影响我的生活行不行?”
方雾反问:“你真的过得好,真的忘了我,看到我还怕什么?”
白左寒语塞:“我……”
“好了,左寒,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我现在回来了。”方雾拉过他的手:“其实我和她分居很多年了,她是个美国人,跟我观念上的差别巨大,婚前还没觉得,婚后矛盾就出来了……”
“你们有矛盾关我毛事啊?老婆是你自己找的,又不是我摊派给你的!你和我说屁说?美国人不好就找日本人去,”白左寒抽出手,情绪激动,几乎是咬牙切齿:“滚回你的非洲,别在我面前腻歪!”
方雾满不在乎地保持着笑容逼近他:“左寒,那个小鬼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关你鸟事啊?”白左寒没法故作镇定了,几欲发狂:“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方雾寸步不让:“他还小,知道什么是爱吗?他能为你做什么?他为你付出的有我多吗?”
白左寒扬手毫不客气地给他一拳,嗓音发抖:“你给我的真多,和别人结婚生子,让我等了七年!”
方雾顺势握住他的拳头,用力一扯带到自己面前:“我回来之前就做好任打任骂的准备,我该死,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你就没有欠我吗?左寒,我们互相欠的,一笔勾销吧!重头来过好不好?”
杨小空远远地看着那一出哑剧,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怒哀乐,抽完一支烟,他把依然亮着火光的烟头握进手心里揉成碎末。
感觉不到什么痛。
幽静的小空间里,没有生命的石膏模特立在周围,它们空洞的眼神对望彼此,一起等待时光静静地流淌。
楼下,白左寒打开房门,“我们互相欠的,一笔勾销,好说!不用重头来过了,全部一笔勾销!滚!”
楼上,杨小空合上百叶窗,无声无息地退出存储室。
下课后,陈诚实从隔壁班溜过来,朝杨小空勾手,笑得很猥琐。
杨小空走过去,“陈师兄,什么事?”
陈诚实鬼鬼祟祟地掏出手机给杨小空看刚刚偷拍的照片:“终于被我发现白教授的奸夫了,你看你看,白教授把他从车上拖下来丢进办公室去了……”
杨小空面无表情:“这能证明什么呢?”
“你听我说完啊!”陈诚实比个手势让他住嘴:“我趴在教研室门外偷听,本来什么都听不到的,后来白教授啪地把门打开,我差点被门拍扁!我就听到了……”